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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城锥(1)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破城锥

作者:红猪侠

破城锥 (1)

烫着火漆的急令,拿到手里似乎还灼人,就像刑部尚书风风火火的性子,不由人不烦心。寒州知府唉声叹气地展开手令,读了一半,猛地抬起头来,环顾身周的三个大捕头,又垂下眼帘想了想,不由放声大笑。

“和了!”周培大叫一声,笑嘻嘻往自己桌沿边拢钱,见大老爷输了钱还高兴得什么似的,顿时惴惴不安,“老爷,什么事这么高兴?”

“刑部急调寒州捕快一人上京,要在刑部供职呢。”知府笑道。

一旁的胡芹大喜,“老爷,这种升迁的机会,总不会给了旁人吧,想想你的小舅子,眼看三十了,总得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吧。”

知府摇了摇头,“不!我打算让段行洲去。你在寒州就好了,何必去京城淌浑水?”

胡芹顿时拉下脸来,急呲白咧跳起身,“我告诉我姐姐去!”

“别、别。”另两个捕头连忙劝架,“自家人有话好说。”

“说你没见识,你还真是点不透!”知府恨铁不成钢,拂袖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道,“先不说你这颗榆木脑袋在刑部里,不消两天就被人取笑了去;也不说你的身手碰上个江洋大盗不必两招就送了性命。只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全没有替我和你姐姐,还有你手下一帮兄弟想想……”他说到这里不禁老泪纵横,看得三个捕头目瞪口呆。

“老爷,这是……”

知府抹了抹热泪,叹了口气道:“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怜我到这富甲天下的寒州两年,竟颗粒无收。好端端一个寒州,让这个段行洲糟蹋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府县衙门里的官员人人自危。娼院、黑市只求关门大吉,弄得文人墨客巨贾富商失了游兴,寒州客栈饭庄跟着萧条;黑道、私贩敬而远之,绕走他路,寒州物产虽丰,若没有私船私贩,原料运不进,成货送不出,运价飙升,寒州商贩的生意跟着难做。寒州全没有半点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气象。连上头下来的巡抚也说寒州大不如从前,那点奢靡的神采都被剥得干干净净,税赋也因此减了不少。你们说说,段行洲不走,我这个知府还怎么当下去!”他义愤填膺,以额触柱,撞得屋里“砰、砰”回响,房梁上那点灰尘也随之初雪般地无奈飘散下来。

“老爷说的有理啊。”周培细细捉摸了半晌,由衷地道。

知府道:“你们自己也心里清楚。段行洲无案不破,在他眼前谁能弄得半点玄虚?你们在衙门口多久没有收过红包了?整日里哭穷,逼急了就拉着我玩牌,从我这里骗零花钱。哪知我又比你们好多少呢?”

他指着胡芹道,“你顾了自己去了,留着我们跟段行洲受罪么?”

周培道:“不错,只要段行洲走了,寒州复了元气,其中的好处更是享用不尽,大捕头何必去京城吃苦?”

这番话果然如醍醐灌顶,胡芹幡然悔悟,心悦诚服地对知府道:“老爷就是老爷,深谋远虑,我姐姐果然没有嫁错人。”

“哈哈哈哈哈。”知府仰面大笑,这等踌躇满志,还是他上任到寒州第一次体会到。

破城锥 (2)

段行洲上京一事,当日就轰动全城,知府老爷告示一出,各行各业都纷纷捐献盘缠,段行洲的行李在当夜便让几位老捕头打点得妥妥当当。这一夜寒州各大商会的祠堂里更是灯火通明,高香袅绕,感谢祖宗师祖保佑,能让段行洲升迁,更愿他吉人天相,在京城大有作为,拱卫天子安宁,不要再顾及寒州草民了。

次日便是段行洲启程的日子,天气竟出奇的冷,前几天大街上稀稀落落的,只是疲于奔命、忙着糊口的人,而今府衙前天色微明便已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从此地往城门的一路上百姓夹道欢送,敬酒、摆香案的不必说了,连万民伞也送了无数。

“这个……”知府不由思忖,“这未免有点过分了吧。”

药行会长上前笑道:“这算什么?大老爷将段捕头举荐进京才是功德无量,只这一件义举,等大老爷离任,只怕送万民伞的要翻上一番呢。”

城门口是各大行会的饯行席面,丝绸行会的会长年纪最大,被公推出来向段行洲敬酒。

会长战战兢兢道:“小段捕头在寒州尽心尽责,为寒州安宁出汗流血。老朽一腔感恩之情难以言喻,这杯水酒代表寒州全民的心意。”

“是啊、是啊。”民众大声附和。

“谨祝小段捕头在京前程似锦。”会长喜气洋洋,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

段行洲端着酒碗,望着其中倒映出的铅灰色的低云,怔住了。自昨晚开始,茫然,便像这天气里的冰层,牢牢凝固在他的脸上,如今人们却都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的神志渐渐清醒,仿佛是涉冰过河的旅人看到脚底的冰层出现了一道裂痕,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都是一悸。

“小段捕头?”会长悄声试探。

段行洲抬起头来,热泪盈眶。

“我何德何能,如此劳师动众蒙寒州父老乡亲相送。”他道,“我们衙门里的人,吃的是百姓纳赋,怎能不鞠躬尽瘁,为百姓谋福?我做了分内的差事,大家却记在心里。我、我实在是……”

他话说到这里不禁哽咽。周培跟着难过起来,呻吟道:“我就是受不了这个,他这套话怎么就说不腻呢!”

“大家对我这等器重爱护,我只有肝脑涂地,才能报答。”段行洲将酒一饮而尽,朗声道,“我舍不得寒州!京里再大的官,我也不做了。我要一辈子呆在寒州,为寒州百姓做牛做马。”

会长就在段行洲眼前,听得真切,他毕竟岁数大了,闻言顿时两眼向上一翻,“咯儿”的一声,唬得昏厥在地。

知府老爷顾不得体统,一跃上前,将段行洲一把推出城外,口中大叫:“关城门!关城门!”

段行洲一个踉跄,回头只见城门紧闭,不由大叫:“我要留在寒州,开门!”

门倒是应声便开,“咚”的一声,有人从门缝里将他的行李扔了出来,城内随即欢声大作,高升鞭炮乱放一气,一派年前的热闹景象。

破城锥(3)

天真是冷。往日城外的码头上净是一早挑着担子登岸进城赶集的农户,而今却在青薄的雾气中一派萧条,远远渔夫摇橹的声音异常的清澈,倒像风声在耳边搜刮。

“呵湫。”段行洲在冰冷的空气里打了个喷嚏,嘴中呵出的白气也冻僵了似的,慢腾腾地飘散开。

“小段捕头出城去啦!”码头上船老板对他高呼了一声。与其说是在打招呼,倒更像打心眼里冒出来一记欢呼,“听说进京做官啦?”

“嘿、嘿嘿。是啊。”段行洲敷衍着傻笑,暗自思量自己在何时何地找过这个船老板何种麻烦,“可惜等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有船往北边去,刚才听说双龙口流凌,船都走不得,如此困在寒州,可见老天爷也不让我当这个芝麻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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