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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有断剑(6)+番外

他细声将当日事情来龙去脉道出,谢翠予紧迫地盯着他,末了却神情恍惚,倏地站起来道:“骗人!你把自己塑造的好像多伟大的父亲似的!其实你根本就是个自私懦弱的人!从来都没为我考虑!你现在说这些以为我会相信吗?!”说着也不等他父亲慌忙要争辩些什么就跑开了。一路上跌跌撞撞,在禁宫中到处都是御林军把守,哪里也进不得出不去,小谢不知不觉间就沿着皇城根围墙一圈圈疯跑起来,直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断了气一般,“不可能!”他悲愤地想,“不可能明明他欠我一个强暴罪,我反欠了一个杀人罪!不可能是我对不起他!他是畜生是贱狗不是人!”脚下更加疯狂地抡动起来。

站岗的御林军只觉得一阵清风过去,衣角翻了一下,眼睛也不眨一下,问旁边的兄弟道:“刚才是过去一个人吗?”

另一个也僵着道:“……不能!人不能跑那么快!……”话音未落“嗖”地又一阵风过去衣角翻飞。

一个道:“他又路过一遍……”

另一个道:“……我还是觉得人不能那么快……”

嗖——

于是,宫宴上王小侯见到谢翠予满面的不平之色其实是被那迟来的真相给闹的,与王小侯的猜测小有出入。

偏偏临入席的时候,景咸帝故意安排两个小臣毗邻而坐,满朝的文物在景咸帝的带领下假装不去注意他们,然,所有的耳朵又都对着他们,竟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看他们如何演绎这场狭路相逢。

两人心事重重,压力重重,脊背上视乎千夫所指压得几乎无法挺直胸膛,他们身后有各自的利益集团,各自的愧疚仇恨,各自的前程万里,他们各自不是一个人。

“谢大人别来无恙。”还是王小侯破冰,突兀地打了招呼。

“小侯爷有礼。”谢翠予慌忙回了一句,瞬间心虚,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已经报仇了,害死了他的爷爷,害他没了最后一个亲人……原来加减乘除他竟是对不起的那个。

“谢大人,今日在圣驾前同席也算有缘,不知可否赏脸喝杯酒水,也不算辜负了皇上的一片热心。”

谢翠予连忙举杯,轻碰了下便一口喝下去。

王小侯见他神态有意,眼神也不瞧过来一下,只当他还记恨着从前翰林院那次,王小侯也不指望两人能“从头再来”,把眼前面子上的事过去就好。

正尴尬着,景咸帝派人将他俩召到御驾前,当众道,你们年轻有为,乃朝中栋梁,今日见你二人把手言欢朕心甚慰,忘今后不计前嫌,和睦相处,共同为江山社稷贡献自己年轻的力量。又赏金XX两银OO两,收钱听话,乖……之类的话。

王小侯忍辱负重,没啥异议,而小谢……景咸帝本来担心他不识时务闹将起来,然,看上去也异常安分的样子。稍稍放下心来。

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没人想到是退居二线的老谢的功劳,只有景咸帝曲终人散后回到寝宫问他:“你是不是和你那儿子说什么了?他倒是老实得很。”

老谢默默背过身去,一个拒绝的背影。

“我又伤那孩子的心了。”他茫然地想。

宫宴散席的时候天已经晚了,为了使这虚假的友谊完美落幕,王小侯和谢小翠并肩走在退席的路上,好巧不巧,正路过那片梅林,梅花犹存,虬枝残雪,年轻人记性正好,一年前相似的场景在两人脑中闪过。

那一天也是宫宴,也是狭路,也是不对盘,可是没这么客气,甚至没这么……疏离。他气呼呼地亲了他,湿乎乎的吻,舌尖的触觉似乎到此刻还能咂出来……

王小侯不自然地别过头,咳了下。

谢小翠红了脸,抿了下鬓角低头匆匆走过。

出了宫门,在无人的地方,连简单的告别也无法进行,两人从此分道扬镳。

第5章 忆孽缘王谢擦肩翻四蹄毛丫追人

还有没上元节,可是街市上已经热闹非凡了,小孩子骑在大人的脖子上手里拿着一跟糖棒,用小狗看世界的眼神,好奇里略带恐惧地看着脑袋的潮流。王小侯混在人群里,边走边看,大概是因为去了趟荒凉如异世界的西域,眼前本该看惯的繁华仿佛隔了层什么,他无法心安理得地融合其中,像个过客,走过路过,终于还是要回到西北去。就连他的兄弟们也不对了,他们的嬉笑打闹,他们的胡天胡地,他没有一点兴致,也是,吃月饼掉渣,本就是他玩剩下的。只这么在人群里走一走就好,热闹倒不妨,一个接一个的陌生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就发生了一次联系,这样一次性的联系很安全很好。

岂料,迎面一个人熟悉的陌生人走过来,王小侯瞳孔缩了下,凝住了。见是他,对方也愣了下,顿住脚步。

于时间的无边荒洪中,既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恰巧遇到了你最不想遇见的人,这是怎样的孽缘!

此时若再规避未免太做作懦弱。王谢二人还是重拾步伐,一点点接近了对方,错身只是一刹那的事,也许略点了下头,也许是回眸的错觉。们脚下的大地早就是深深地离开了以个支离破碎的口子,一个越矩跌进去就是粉身碎骨。

王小侯投身人群的洪流中,举头望去,漆青长空和亿万年恒长的星辰,明天一早他就要动身回西北了。那是才是他的战场。人是要向前看的。

谢翠予回到家里,关上房门,呆坐了会了会,突然想起什么,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箱子,打开,从箱底拿出一个狰狞的钟馗面具,才只不到两年的光景就有点泛黄,是初见时王小侯送他的。

梅林那次之后他气得想摔了算了,可是最后还是又收起来了。翰林院那次之后完全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东西压箱底,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

他拿在手里,呆呆地看了半晌,最后手一松,仍旧任它跌回箱子里,啪得压上盖。已经压了箱底的东西再拿出来就有点借尸还魂地不合时宜,就这样吧……

天一亮,城门乍开,王小侯就带着几骑人马行色匆匆而去,一气跑到日上三竿,马儿犯了哮喘才在路边一个小店打个尖。

一行人五马长枪往里走,二虎一路吩咐小二道:“上两斤牛肉,十几个大馒头!快些!”

小二见是几位兵爷,不敢怠慢,战战兢兢地说:“客官……咱们这里没有牛肉……您看……”

一兵喝道:“如何就没有!”

小二道:“客官,不知道乃们是从哪里来的,咱们从本朝追述前朝前前朝就不许吃大牲口了。那些野史外传里很不负责任地加以宣传,造成了很不少的社会影响。历朝以农为本的社会都有这样的法令。”

王小侯摆手道:“小二哥,你这里有什么就上点什么吧。只要快,我们赶路。”

小二应下,不多时上来十数个雪白的大馒头和四碟子咸菜,二虎道:“小二,咸菜也就罢了,怎么四碟子全是腌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