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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有断剑(5)+番外

毛裤二道:“大哥教训的是,明年咱们就十八了。”

第4章 闻真相翠花千里追风特散宫宴俩人梅林思旧情

景咸十七年的春节,岁月安好。

王小侯独自在家守岁,婉拒了几波人的邀请,景咸帝送来了年货等慰问品,又派了人来帮他把家里上下打点妥帖,王府的老仆们操手站在一边嗑瓜子看热闹,他们都是看着王小侯长大的,小主子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王小侯拜过祖宗灵位,自己一个人吃年夜饭,毛裤二再不恋家,大年三十的也回去自己家给爹娘磕头,领弟妹们放炮过除夕。

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他爷爷还在,年夜饭之前还百无聊赖地听了一通庭训他,王小侯饺子蘸眼泪权当年夜饭。

大年初一头一天,出于他意料的是好些个人来给他拜年送礼,有些是老亲故友,有些是出事之后避之不及的人,有些甚至没啥印象,这一天就接待这些人,照例是寒暄,谈他爷爷,夸他,循环往复。

想了想,王小侯才明白,大概是此番他回京受景咸帝亲厚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好些人来拉关系。然,也许这也是无可厚非的,锦上添花,跟红顶白,人情而已。

初二景咸帝在宫里大宴群臣,王小侯应召前往,在那里再次遇到了谢晟之子谢翠予。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谢府大门前,谢翠予脚下撒着自己的血,一脸决绝冷峭,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小谢的表情更加冷薄,皱着眉抿着嘴,身穿绿色官袍,在一堆绿官袍里不知为什还是特别醒目。

王小侯想起瀬玖之前同他谈话问他:“有一日你再遇谢家父子当如何?”

他不问恨不恨,要不要报仇之类的话,他问他的反应。自己是怎么回答来着?“相逢一笑泯恩仇?”实在是忘记了,不是发自内心的话就不容易记得住。倒是记得瀬玖对他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你现在无法报仇,那么不妨给自己十年时间,又或许十年之后你的眼界又不一样了。”说完他自己苦笑。

谢翠予那几乎是忧心的表情是不是也是因为想到要在这场合见到他?他们其实都还没准备好面对彼此吧。

谢翠予确实也听说了王小侯回京的消息,也料想到这个场合无法回避遇见他。他之前倒是设想了种种应对的法子,如果他敢来挑衅最好,自取其辱!如果他不来……他就去挑衅,定然叫他在众人面前出丑!他给自己的要一点点讨回来,一刀宰了都不解恨,需得千刀万剐零找回来,折磨人的法子想要多少有多少,他就不信不是那人的对手!不自觉间手里的盘子捏碎了一地。

然,他的忧愁却并非为此。

今天一早,宫里的马车就把他接了进来,宴会是下午才开始,多出来的时间是预备给他和他父亲见面的。

现在他也并不能经常见到他父亲,如果没什么事情顶多就是半个月见上一面,他父亲说的好听叫太师少保,实际上就是皇家的私塾先生,别的他不去想,反正他父亲也就那样了。

那件事过后谢晟着实大病了一场,景咸帝固然不会让他死,然,活下来也未必是福,就是瘦,怎么也胖不起来,冬天怕冷的症候更厉害了,离了手炉脚炉就冷得直抖。出来见儿子,在屋子里也围着狐皮围手,一见面就抱歉地说过年也不能回家陪实在是因为宫里的皇子公主们不放他回去云云。

谢翠予自然知道不放人的当然不是皇子公主,而是他们的爹,然,也不揭穿,他同自己的父亲从来没什么贴心话说,现在更没有,他不知道自己父亲知不知道他曾经勾引过皇上的事情,他不怕他知道,然,心里总是有个疙瘩。他也不感激父亲的宽宏大量,一则他并没有上手,二则,自己在父亲那里只是盯着儿子两个字的符号,谢晟这一辈子要生要死都不是为自己,他是皇上的专属物品,没准脚底心上都打上了款——“景咸御用”。自己在他那里讨感情,顶多能讨到些残羹冷炙。

父子俩就这么不咸不淡坐着说了会话,往往是老谢提起话头,小谢应答,说着说着就进行不下去了。小太监填了两回炭,冬月里屋子里很暖,小谢都觉得出汗了,老谢的脸还是苍白的,缩着脑袋在肥厚的棉袍子里。

“今天的宴会据说王小侯爷会出席。”老谢突然语出惊人,然,声调还是波澜不惊的。

“哦。”小谢也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拿茶碗的手一顿不顿。他听得出,“据说”是据谁说了,那么是要代表官方同他谈话吗?小谢一瞬间暗自愤怒了,他们不给他做主,不管他,难道连他恨也不准许吗?

谢晟见儿子把自己保护到硬壳子里到这个地步,心里越发沉重,他抽出手来摸弄那只崭新的围手,像抚弄一直乖顺的猫,“这个是王小侯爷从西域带回来的贡品,皇上赐给我,我刚用上,觉得停暖。”

小谢哼笑一声,不置可否。他没啥好说的。

老谢叹道:“咱们俩家因为私怨闹得朝堂不安,皇上嘴上不说,心里也在意得很,小翠我儿,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省得?听爹的话,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不要和王小侯爷计较了。今儿见了他也顺这些,面子上大家要过得去……”

小谢将茶碗重重往桌子上一磕,老谢吓得一哆嗦,住了嘴。

小谢道:“父亲倒是大方,想来您老人家自然是过去就过去了,反正吃亏遭罪的也不是您。我如今不求你为我做主,只求你让我自便。出了什么事情,惹了天家不高兴我也自己担着,绝不连累父亲你就是。”

老谢道:“你误会了,爹怎么是怕你连累。实在是……王家满门忠烈都是为国捐躯……如今只小侯爷一个人皇上是断不会容许旁人动他的。”

小谢道:“那倒是。他们家是满门忠烈,咱们家就是满门抄斩;他生来顶着忠臣的帽子,作奸犯科也是好人,我生来就是做奸臣的后代,做好人反叫人笑话。”

老谢低头不语,半晌,道:“他爷爷已经丢了性命……”

小谢以为他还要说些什么,然,老谢一味踌躇,欲言又止的。

“王老将军的死于我又很干?!难道魔教的好事也算在我头上?还是魔教就当替我报仇了?!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我还有气,姓王的纠结一批人来咱家喊打喊杀的,这叫新仇旧恨!”

老谢见小谢无论如何也不肯化干戈为玉帛的样子,一咬牙低头道:“其实王老将军是我害死的。”

小谢疑心自己听错了,不动声色。

老谢道:“那个西域奸细来旺……是我安排进围场的……王老将军是我杀的。”

小谢冷淡道:“你以为编了这样的瞎话就可以让我放下仇恨吗?未免太小看我。”

老谢抬头直视他道:“我没有骗你。此事皇上也知道。”他一直不想告诉儿子真相,皆因怕他有负罪感,他自己造的孽就自己承担吧,不想连累孩子,然,不告诉他怕他更加被仇恨蒙蔽下去不能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