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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矜(3)+番外

于是他成了红睥。

白宁曾经想当南馆独一无二的红牌,曾经想要像他刚刚来到南馆时见到的那个人一样风光无限,满城为之倾倒,可是他终究做不到。既然不能成为独一无二的红牌,那麽,成为南馆的鸨头也可以,把所有的红牌都控制在手中,同样能满足他心中不断膨胀的欲望。

可是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他虽然成为了南馆的鸨头。但是他最想要控制的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每每想起,他就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就好像有人用石磨把自己的肝肠一点一点地碾碎,很疼,绵绵不断,每一丝痛楚都那麽清晰,挥之不去,噬魂附骨。

「哥哥,你不要难过……」

袖子被轻轻地拉动,将白宁从那种几乎无法挣脱的痛楚中拉回现实。低头一看,却是自己从「人市」上带回来的那个资质一般的孩子。

「哥哥不是难过……」摸摸这个孩子的头,白宁习惯性地露出笑容,「小毛儿,唔……以后就叫你小猫儿吧,小猫儿,这个名字喜欢吗?」

才八岁的孩子,哪里分得清小毛儿和小猫儿的区别,懵懂地点点头,低低地道了一声:「喜欢。」

敏感,听话,白宁在小猫儿的身上,又发现了两个特点,只是不知算是优点还是缺点,听话固然代表容易调教,可是敏感却比较让人头疼,这样的孩子,分外容易受到伤害。

「你呢?叫什麽名字?」白宁的目光落在另一个孩子身上,这个孩子模样儿极漂亮,不比尚琦带回来的那两个孩子差,可是眼神木然,呆呆地站着,从昨天被带回来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

没有回答,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白宁微微叹了一口气,按了按额头,一时心软,带回这麽一个累赘,后悔已经晚了,怎麽安置才是问题。

「就叫你聪儿吧,希望你能恢复过来,不然……」摇了摇头,白宁转向小猫儿,「小猫儿,以后你就跟聪儿哥哥住在一起,好不好?」

「好。」小猫儿看上去十分高兴,拉住聪儿的手道:「聪儿哥哥,我们不会分开了。」

聪儿依旧呆呆地站着,对小猫儿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失望,本来白宁就没有指望这两个孩子能给自己带来什麽惊喜,但是既然买回来了,就要尽力培养。

「小猫儿,哥哥弹琴给你听,你要听仔细了,以后哥哥就要天天教你弹琴,学得好,就有饭吃,学不好,就要挨打,懂吗?」

小猫儿一听挨打两个字,吓得一哆嗦,连忙道:「懂!」声音低得真的像小猫儿叫一般了。

白宁在琴台前坐下,中指轻轻一拨,琴弦发出了一声脆响。背对着两个孩子的他,并没有注意到,随着这一声脆响,聪儿木然的眼神,有了一丝变化,彷佛被琴声震动了一般,微微发着颤。

白日里的南馆,相较于晚上,要安静得多。琴声悠悠,不知不觉,传到了后院柴房。

很热,好像置身在火炉中,烤得苍冽口乾舌燥,正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渴死的时候,一缕细细悠远的琴声隐约传入耳中,彷佛一道清流,缓解了他的燥热感。

但是这种舒适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琴音突然一变,弦声锵锵,似金戈铁马,刀剑相交,昏沉中他本能地感觉到危机四伏,身体不自觉地开始挣扎着,想要抗争,想要脱困。

剧痛瞬间传来,依稀间,剑光一闪,有什麽东西滚落脚下,血 腥气弥漫了口腔,无数幅画面在脑海中飘闪而过,看不清,抓不住,离他越来越远。

「不……不……」

苍冽的双手挥舞着,试图尽最后的努力抓住那些远去的画面,但是却不知碰到了什麽,耳边只听「哗啦」一声。

然后他醒了。

微微模煳的视线里,出现一个瘦小的少年,正蹲在身边捡着什麽,仔细一看,却是一地的碎瓷片,想起模煳中似乎碰到什麽,他刹时间明白过来。手一动,胸腹间的剧痛,却让他勐然倒吸一口气。

吸气声惊动了少年,回头惊喜地叫了一声:「啊,你醒了。别动,别动,你的伤口裂开了,我帮你重新包扎……」

少年一边说,一边伸手过来,却被他警戒地挥开,少年一怔,抚着被挥痛的手,委屈莫名地看着他。

苍冽硬撑着坐起身,靠在墙壁上,只这麽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已经疼得他渗出一身冷汗,冷漠的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在少年的身上。眼神里透着并不明显的疑惑,这里是哪里?少年又是什麽人?

瘦弱,无力,明显少年不能对他产生什麽威胁,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陌生的环境使他分外小心。

少年被他的目光一盯,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害怕道:「我叫景儿,是白宁相公身边的,白宁相公昨天吩咐我给你上药,你、你……在流血……」

白宁相公?相公?

苍冽的眉头一皱,脑中突然浮现出那个笑得温柔甜美的面容,然后一下子明白自己身处之地。身上伤口在刚才就裂开了,鲜血渗出来,使柴房里的血 腥气越发地浓重。

冷冷地又瞪了少年一眼,驱逐的意味十分明显,彷佛在喝令对方滚出去一样。

景儿又吓了一跳,虽然身分低贱,平日里就彼人呼来喝去,可是他还真没见过样子比乞丐还要狼狈的人,居然也能像那些大老爷一样毫不客气地冷瞪他,简直像刀子剐人一样可怕。动作才缓了一缓,却勐见那人的眼神变得越发地锋利逼人,他感到了恐惧,再不敢多留,马上退出了柴房。

苍冽看向脚边,半包药散落在地上,猜测是那少年昨日上药时遗留下来的,解开衣服,把药洒在伤口,火辣辣的感觉几乎让他再次晕过去,咬着牙费了好大的力,终于保持住清楚的神智。

琴声终于停止,他侧耳听了听,却再也没有听到琴声响起,不觉惘然。

尽管南馆里的金创药低劣得洒在伤口上比刀割还疼,但是苍冽还是靠着它活了下来。

「哟哟,想不到真有蟑螂命呢,昨天你不是说他烧得快冒白烟了,怎麽今天就活过来了?」

当景儿跑到白宁面前报告这一消息的时候,白宁发出如上感叹。

「嗯嗯,我也以为他快要烧死了,所以今天都准备给他收尸,没想到居然看到他全身湿漉漉地趴在池塘边,人还昏着,但是身上一点也不烫了,呼吸也平稳了……」

「走,去见见这只好命的蟑螂。」

放下笔,对着刚刚写好的卖身文契吹了口气,白宁微笑着转身。

今天似乎没有听到琴声……苍冽闭着眼,他知道自己活过来了,虽然记忆还有些模煳,已经想不起那天洒药之后的事情。这里的药,效果还真不是普通的差劲,止血的作用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幸亏他没忘记点住穴道止血,不过癒合的效果却是出奇的好,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这些天烧得厉害,也不知昏沉了几天,可是……每天的这个时候,都能听到一阵琴音,彷佛拥有神奇的力量,能够减轻他的伤痛,即使脑袋一直昏沉着,但是对琴声响起的时间却从不曾忘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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