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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时纪(5)

我笑了。

忽然间就觉得平静了不少。

光头变板寸

“停经几天了?”医生问。

“两个月。”我答。

“哦。做过尿检么。”医生问。“就是试纸。”

“嗯,阳性。”我说。“会不会……”

“行了行了,不到长城心不死啊。”医生挠了挠鼻头。我心想,不到长城心不死,这算是哪门子的俚语?俗语?谚语?就这还能当医生呢,真牛丫啊。

然后医生说:“那再做个B超,确认一下。”她刷刷写着单子,然后往我面前一扔。“出门左转第三个房间。”

做B超的人在我肚子上抹了一层黏糊糊的耦合剂,然后拿起那个类似于超市打价用的东西在我肚子上一顿捻。

捻了一会儿,那人说:“没有。”

我说:“啊?!”

那人说:“没怀孕。”

我又啊了一声,然后坐起来,脑子忽然就一片空白了。

我有点发蒙地走出去,外面申易正坐着,看见我出来,冲我笑了笑。我走过去,问他:“娜娜出来了么?”

申易说:“没呢。”

于是我和他坐在凳子上,就这么聊起了天来。我很认真地对申易说:“我没怀孕。”

申易说:“那就好那就好。哎,你男朋友怎么不陪你来啊?”

我特别不想谈这个问题。

我说:“他不知道。”然后就沉默了。

申易收起了嘻嘻哈哈的表情,挺正经地对我说:“对不起啊,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你别难受,啊。”

申易就是这么一个人,平时总能把你惹生气了,然后一本正经地道歉。

所以我一直都没有狠下心来对他做的任何事情生过气。

这个时侯,娜娜走了出来,一看到申易,就哭了出声。申易慌了,走到娜娜身边问:“怎么了?”声音低且温柔。

娜娜说:“医生说如果不要这个孩子,我以后就不会再有孩子了。”

申易低声安慰着娜娜,穿着白色衣裙的少女最后轻轻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于是我悄悄地转身走了。

那天我走的时候,没留下申易的联系方式。

S市所有的人都怀揣着戒心匆匆忙忙地在街上穿梭,可能有时候有一两场偶遇,遇见了一个和你聊得来的人、你甚至对他有那么一霎那的心动--但这也不过是一场偶遇而已。

在物欲横流的年代,没有人会认真地将自己的联系方式抄在纸上互相交换,或者是在陌生人身上浪费一张名片。

不过上天通常会安排各种各样的巧合,制造一次、两次,甚至更多次的再相遇。

如果真的有第三次再相遇,那么这个故事,就不得不进行下去了。这个时侯,琼瑶这样的作家便应运而生,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情事就要上演。

高三是一什么概念?厚眼镜,黑镜框,千篇一律的校服,能把人压死的习题集,还有每天长达三个半小时的晚自习。啊对了,也许有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的青涩萌动,以及对于性的神秘渴望什么的。

不过这一切倒跟我没多大关系,第一,我是性冷淡,第二,我是特长生。

周一的时候,级长来通知我们艺术生停课的事,于是我一下子就脱离了嘈杂的班级生活。也许是因为级长太忙,我的事似乎是搁了下来。

自从我知道我没怀孕,我忽然就格外珍惜起现在的生活。于是我开始每天重复着去音乐室、吃饭、洗澡、睡觉这几种单一乏味的活动,生怕再惹出什么动静来,让级长想起我的存在。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暑假来临的时候,学校决定放我们出去学习了。

这是个惯例,每到这个时侯,艺术生就到别的城市里继续“深造”,比如学音乐的就跑到G市的星x音乐学院,学美术的就找画室苦修三个月,学表演的也是一样,去稍微有名气的表演学校开的班继续学。

于是关于表演课开班、画室开班、音乐教室开班的小广告越来越频繁的出现,一如电线杆子上贴的专治梅毒、高薪女公关的小广告一样。

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跟别人走一样的路。所有的人都选择了G市,我则打包行囊去了伟大的首都。

凡人在海淀区最牛丫的大学聚集地最常感叹的一句话是:“啊,清华啊。啊,北大啊。啊,x影啊。啊,x戏啊。”

首都,无疑在文化方面具有权威性的地位。于是无数的学子趋之若鹜,想来淘一淘艺术的精华。

我选了一个看似比较官方不是骗钱的表演班,然后试图寻找落脚点。现在想想我那时候不过是个16周岁的小崽子,怀揣一张银行卡,居然能这么牛丫地一个人东奔西走,现在反而退化了不少。

学校附近能租住的房子其实都紧张,内部的招待所也只有学生可以住,还要拿介绍信,15块钱一天。我对招待所其实没什么概念,只知道这世上有叫做旅馆和酒店的东西。我去看了看那招待所的环境,很差,让我觉得我回到了原始时代,忽然明白为什么老师总强调我们是娇生惯养。然后我去了另外一个招待所,价钱贵了一倍,30块。环境要稍微好了一些,但是是四人一间房,而且洗澡不方便,公共浴房,只供应一个半小时热水。我这才知道我对这社会的认知太浅薄了,浅薄得我十分羞愧。

我开始打学生公寓的主意,人家说我不是他们学院的正式学生,没资格。我想省钱的心渐渐很淡,加上舅舅来电话说:“条件好贵点儿没关系,好好学。”于是我终于下定决心租房子住。

后来我才知道,这帮小小年纪出来求学的学生其实大多住在地下室里,很苦,甚至地下室都供不应求。所以我一来就租到房子,其实特别幸运。

房子在我上课的学院里面,刚好在我来的时候装修完毕,因为是新房子,都怕有味儿,所以来看房子的人大多没下决定,三室一厅的环境,据说已经有人来问过,想合租。

房东是个男的,身材很结实,穿着打扮特潮流,远看像个黑社会,性格跟外貌相左,温柔得跟一兔子似的。

我问房东是怎么租法,他告诉我来租的也大多是学生,但之前已经有一个男的敲定了这里,问我介意不介意。

我跑了三天,腿都快断了,何况这房子让我对其一见钟情,非它不可。于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对那房东说:“第三个人敲定了,我就住这儿。”

这时房东的手机响了,房东拿起手机来,喂了两声,接着说:“啊,那太好了。我问问。”

然后他按掉电话,对我说:“之前要租房子的那男的说他朋友也来这儿租。”

我问:“朋友?也是男的么?”

房东说:“这个没说。你先考虑考虑吧,他们一会儿过来,要不你们自己商量商量。”

我坐在楼下的饭店里喝了碗热汤,然后房东通知我那俩人来了,我就又走上去,然后瞅见两个精瘦的男的正跟房东说话。其中一个特别扎眼,背后背着把吉他袋,身上无数皮制的饰物,数九寒天的,只穿着一件剪得很个性的黑色针织衫,里面套了件红色衬衫,底下是格子裤和靴子。另一个人穿着裁剪得挺硬气的外套,把衬衫塞进淡灰色的紧身裤里,脚蹬着一双白色的尖头皮鞋,颜色搭配明显不像前者那么夺人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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