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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时纪(6)

我下意识地往上看,发现他不是光头,是个板寸。这时房东看见我了,冲我招手,对那俩人说:“就是她。”

那俩人回头看我,那板寸居然就是申易。

房东打量我们仨一圈,然后说:“你们这叫庞克吧。”

申易那朋友笑着说:“您老还挺新潮啊。”

房东哈哈笑着说:“都是学生们教的。你们谈好了给我电话。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啊。”然后他走出去,带上了门。

和同性恋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我心里特惊喜,但控制得挺好,脸上露出的只有惊讶。然后我跟申易同时说:“哎,你怎么来这儿了。”

旁边那打扮得很火鸡的男的转过脸说:“哎?怎么的,认识啊?”

申易笑了,说:“是啊,挺巧的。之前在s市的时候见过。”

火鸡男也乐:“哎哟喂,有缘千里来相会是怎么的。”

申易立马虎着个脸,抬腿蹬了一下火鸡男:“净瞎扯。”说着脸上露出挺紧张的表情。

我平时对周围的细小变化都特敏感,申易什么表情我自然全看在眼里了,当时我就心有戚戚了--申易留了平头,养眼程度成几何级数增长,于是我特无耻地在心里对他那个紧张的表情产生了无数的意淫。

火鸡男被踹得龇牙咧嘴,然后笑眯眯地对我说:“既然认识,那就好办了。啊,你叫我毛毛就成。”

我一听毛毛俩字儿,立马端详起火鸡男抹着厚厚眼影的脸。“毛毛……?你初中是不是s市念的……”

毛毛一听我这话,也眯着眼看我,半天很不确定地说:“你是……”

我说:“尹伊。”

毛毛惊讶得嘴张成了“o”型,然后说:“尹伊?我草,不--是--吧--”他从上到下打量我一番,然后挠了挠头,说:“你丫整容了?”

你瞧,这世界就是这么小。虽然我对毛毛和我久别重逢后那句“你整容了”一直很铬硬,但这种不愉快很快就被“遇见老朋友”这一具有革命性意义的事件所引发的愉快所冲淡。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正式将合租房子的事儿确定下来。

后来我跟申易正儿八经搞起男女关系的时候,我还特别纳闷:我当时怎么那么天真呢?怎么就对一个紧张的表情心有戚戚了呢?

至于我哪儿天真,你往下看就会知道。

学校的课总的来说还是挺忙的,早上八点半到下午五点,中间只有一个半小时的午饭时间;等到晚上八点,还要回教室继续上理论课,由各式各样的所谓“表演学泰斗”给我们上课。这些人其实都挺牛丫的,都是什么牛马驴导的,一个个要不腆着肚子要不一口黄牙,上课的时候还真有那么点水准,且无一例外都是拿过些奖的。

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刚上高三的孩子,独自一人在外面没人管的新鲜感,使得我一下子迷失了。我那时自控能力不强,绝不是一个好学生,而且很容易被新奇的事物吸引。很快我就对学习的单调开始厌倦,并且被这个城市在夜晚展现出来的独特魅力迷惑得神魂颠倒。

毛毛是正宗的本地人,只在s市念过三年初中就又转回去了,泡吧逃课这回事还是他带着我干的。我跟他们住在一起,学到了不少新鲜名词儿,也知道了迷笛和地下乐队这回事。毛毛是搞地下乐队的,我没见过他们乐团其他的人,我只知道毛毛是在“玩儿音乐”,他们的乐团在某个圈子里还算小有名气。

毛毛教我化妆,染发,用苹果和针在耳朵上打洞。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男的也能化妆,但是很快就接受了。毛毛很自恋,会化妆,收拾得特好看,并且将自己的范儿称之为“视觉系”。

可怜我一傻妞,当时对视觉系的印象仅仅来源于日本杂志。

不出俩星期,毛毛就将我深入改造。

我顶着一头明亮的凌乱红发,露出一只画着浓重黑色眼影眼线的眼睛,毛毛笑着告诉我:“这就像是搞VR的了。”然后我们俩扩耳,比赛谁扩得更大,拿铅笔做标准,往扩出来的耳洞里塞,申易一直骂我们俩“太恶心了”。

按照毛毛的说法,从前我就是一“柴火妞”,现在终于具备了“使劲耍”的资本。

就在那个时候,我实实在在地接触了同性恋。

我们那会儿描写男同性恋的漫画刚刚开始流行,我对此说不上反感也说不上喜欢,但中国的同性恋其实都有他们自己的圈子,也就是说,外人很难知道他们的真实面貌。

五x口那个地方,有一条挺出名酒吧林立的街,是纵情、纵欲的最佳地点。

毛毛是背着电吉他四处走的,他们乐队还有个鼓手和贝斯手以及一个主唱兼键盘。我我第一次见到其余的成员,是在五x口一个同性恋酒吧的外面。

我当时不明就里,还想往里进,毛毛一把拽住我领子说:“你别进去,咱们在这儿等。”

我疑惑地看着毛毛,不一会儿就看见两个打扮得跟毛毛有得一拼的男的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有点儿喝醉了,手搭在另外一个男人的肩膀上,看不清脸。这俩人看起来比毛毛大些,个子也不矮,没喝醉的那个没像毛毛那化那么浓的妆,脸还是挺好看的。他看见我和毛毛,先愣了愣,然后看了看我,说:“这是……”

毛毛说:“这尹伊,我好哥们儿,跟你们说过的。”说完用手肘捅了捅我。

我蹬了他腿一下:“好姐妹。”

毛毛苦着脸说:“太恶心了,我不是人妖。哎,这俩是我们乐队的……喝蒙的那个是小六,这是二毛。”

那被称作二毛的男的笑骂道:“放你娘的七十二圈儿罗关屁,你一小崽子想占我便宜!”他转过头来对我说:“别听他胡说八道,我姓王,他们都得管我叫哥--小丫头,叫王哥吧。”

毛毛嘿嘿乐:“叫王八哥。”

那自称王哥的飞起一脚要踹毛毛,这时王哥架在肩膀上的那个男的咕哝了几句,然后摇摇晃晃地伸出一只胳膊,搂住了王哥的脖子,于是王哥腿还没抬起多少就踉跄了一下。

王哥苦笑了一下,说:“六子别闹。”

喝蒙的小六嘴里继续咕咕囔囔,然后当着我和毛毛的面,咬住了王哥的嘴唇。

我呆了,毛毛捅我,低声说:“发什么呆呢?”

之前毛毛的确跟我说过这俩人是同性恋,但当时我以为他是开玩笑的。

那天过后,我终于明白漫画都是胡B。同性恋可不像漫画里描述的,漫画里的那叫角色代换,把女性角色的反应安在男人的身上,那叫伪同性恋。

那个景象虽然让我有点反胃,却奇异地教人移不开眼睛。

小六明晃晃的、染成金色的头发在夜空中被霓虹灯映照的闪闪发亮,他双手像蛇一样灵活,妖妖娆娆滑上了王哥的脖颈,然后圈住了他。王哥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声音,右手环着小六的腰,左手还拿着一截点着的香烟。他小心地抬起左手,以防燎着小六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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