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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77)+外传+番外

李夫人听得微微一笑,虽是韵华远去,不若青春灵动,但那岁月磨练出高雅温柔的风华气质,却远非少年人可及之。“多谢皇上夸奖。”俯身一衽,又道:“皇上造夜来访,总不至只为赞美未亡人这一手绣功吧。”

“李夫人聪慧过人,难怪当年李教主疼惜如掌上珠宝。”轩辕放下绷子,见李夫人眼神微黯,垂下头来。

黯然片刻,听得室内寂静,李夫人抬头苦笑。“想起先夫,一时失态,请皇上见谅。”

“哪里,是朕冒昧了。”轩辕咳了声。“不过朕今日前来,却是想向李夫人问些事儿。”

李夫人不解地侧了侧首,轩辕不给她发问的机会。

“朕想知——当年,五毒教被灭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年?!李夫人心一紧,不顾避嫌地抬起眼来看着轩辕。目光与轩辕一触,又急急低下头来。“当年?当年不就是五毒教背叛了无名教,为御夜令所除,难道还有什么其它的隐情?若有,连皇上都不知,妾一妇道人家,如何可知。”

“正因朕不知,朕才来问你啊。”轩辕单刀直入。“李教主如此喜爱你,怎么可能要死也不向你交待个清楚。”

李夫人的唇蠕动了下,抬头瞄了轩辕一眼。

锦衣青年激烈霸道的眼神,教她想起了当年同样霸道,对着自己时,却是细声温存的人,一时心若刀绞,凄楚地摇着头。

“你们男人心怀天下,又哪会顾及身后的弱妻幼子。皇上是问错人了。”

“……是因为知恩?”轩辕冷眼看着李夫人纤薄的肩一颤。

“不对!”

“明明有着血海深仇,却为子易名知恩,朕不信李夫人不曾想过向无名教报复——除非,这其中另有隐情!”

“……”泪水滑下李夫人的颊。“已经尘埋十多年的事,皇上何苦挖出来……”

“因为,痛苦的不只李夫人一人。”

李夫人闭上眼,沉默片刻,苦笑。

“……为了夜公子?”

轩辕抿紧唇。

“听恩儿提到时,贱妾便知,该来的终究会来。”李夫人流了会儿泪,睁开眼,微微一笑。“皇上本可以权势逼贱妾的……”

“您说得不错,痛苦的并不只贱妾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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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不曾相瞒,妾所知确实不多……”

想起李夫人最后所言,轩辕若有所思地再次看着手中枯黄的信。

虽年代久远,却保存完好。那是五毒教主临死前几天写下的。

“……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想本座一世英名,生为人杰,死为鬼雄,不意为人煽动,一时错念,竟铸成如此大错,累及本教上下数千之人。最为痛心者,莫过于这批跟随本座千里奔波的忠诚下属。一片忠心耿耿,本座却要亲手送他们上黄泉路!!

……

……此事皆本座一人之错,却要连累那少年御夜令。一路奔波,闲来思量,再无他法可得……如此大逆之事,那少年究竟能不能下手,我却是不知……无论如何,怜卿且记着,五毒教败亡皆因我掌教无方,愧对先人,与他人无怨。若得我死亡之讯,速速远走他乡,好好将任儿抚养长大,莫要思为我复仇之事。

……”

临终绝笔,一片柔肠百转中,仅有缪缪数语提到当年之事。五毒教主终是刚勇自负之人,虽一直说着是自己的错,却始终不愿说出所错为何。只可推敲一点:当年的杀戳及事后的烧尸,可能皆来自李教主本意。

这一点已足够了。此事连上当年幕后煽动的血欲门,轩辕终于得出结论。

一个非常糟糕的结论。

——因为,有太多确实无辜的死者。

————————————————

轩辕已有半个月没来了。

除了最初因伦王而乱了手脚,月余不能来之外,很少这么久没见过他。夜语昊心中难免担心着轩辕是不是又在计划着什么奇怪的事情。

上次两人分手的状态实在很糟糕。轩辕那冰冷的笑语不断地夜语昊耳畔重复。

“现在,已经越来越不明白,到底是谁不明白谁呢?”

一直都是轩辕在追着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明白轩辕,了解他一举一动的含义。却忘了,在自己了解到他的同时,自己也被他了解……

“感情,果然是没必要的东西。”

世哲说:世间物一无可恋,只是既生在此中,不得不相与耳。不宜着情,着情便生无限爱欲,便招无限烦恼。

“偏就你看不透。”

但,有点明白,轩辕为何每次在伤害自己时,都会露出那种的目光来。

“你太过在意我的存在。”

无论是爱一个人,还是恨一个人,目光总会一直追随着他。

“所以,我是你最重视的人……”

是这样么?你会一直将我看成最重要的?直到我死,你才可以偏开目光。

“会有这种期望,虚伪的似乎是我了。”

静静地笑了起来。夜语昊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出这样一个奇怪的结论?!

看起来奇怪的却是自己了。

笑吟吟地啜了口茶,他不再往下想。

————————————————————

“打龙头。”

“摆尾,圈并肩阵。”

“右军突进,乙庚位伏兵五千,出。”

“调左前军二千,中军三千,左虞候军二千,三方包夹。”

“伏兵分散,前军避你中路,与伏兵合围。”含笑将代表前军的红漆竹子插在少年眼前。

少年一噎,左右看看——原来完整的长阵被夜语昊一步一步分散牵制,看来损失并不大,却没有一处动得了。等自己的右军追上昊的前军,敌军合拢大局早定——当下苦恼地咬着唇,努力思索可有回天之路。

暮春的日光透过层层绿叶,折出清浅的雾色。另一位少年抱着大堆五颜六色的竹子,站在圈外无聊地想打哈欠,却是李知恩。

三人此时所在,正是燕云山庄后山脚下的小树林。

接二连三分心被罚,结果却是伊祁兵法进步奇速,沙盘推演已经满足不了他。第一次,与夜语昊战了个平手。于是,夜语昊认为,光在室内谈兵的时间已经结束了,该让少年由旁观者转为局内人。

无法再由大处着眼,无法将全局一览无遗,少年自以为把握在手,实际操作时,却发现自己有如睁眼瞎子,明明所有的步骤都一清二楚,可是运行起来,总是差上那么一点点,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一路磕磕撞撞随机应变,却越变越惨淡。这才知,自己终究还是纸上谈兵,想超越轩辕与夜语昊二人——唉,还早。

夜语昊很有耐性地等着少年认输,但还没等到嘴硬的鸭子,就听到林外隐隐有些呼闹。他瞧了李知恩一眼,李知恩哼了下,走出去。

昊无奈一笑,想想,总觉不太对劲,也尾随而出。

只剩下少年,看着手中的竹子,再看昊留在地上的竹子,一时间倒也不知要不要跟出的好。

李知恩与夜语昊走到林子边缘时,就见金光闪闪,林外围了大堆士兵,当先数人皆是一身黑衣,袖摆处绣着金红色的火焰,为首一人手上拿着一块金牌,守在林外的燕云山庄的守卫们都俯身跪倒。

李知恩咦了声,记得黑衣、袖摆绣着焰火正是神仙府酒色财气中气部使者的服饰,此时此地出现,不知皇上有什么命令,夜语昊却马上发觉不对,急道:“他们是伦王……”

夜语昊话未落,场中剧变陡生。

黑衣人们长剑整齐划出,在空中削出完美的银弧线。

燕云山庄的守卫们纷纷倒下。

李知恩脸色煞白,清叱一声,怀中尚抱着的十来根竹子如尖锥般向着黑衣人们照头射去。黑衣人长剑再次划回,银光数折,竹子就如同纸折般不堪一击,散落成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