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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下春波绿(17)

少年从方才就在埋头寻找,听到寒的问话,小声回道:“我在找先代门主罗怀远之墓。”

“罗怀远……”寒眼珠子转了转,咳了一声,慢慢站起身,拍拍身后先前坐着的墓碑。“不会是这个吧……”

黯黯星光下,罗怀远三个血色大字实在是很显眼——要不是先前被寒的尊臀遮住的话。

在罗成默杀死人的眼光下,寒难得也会心虚,双手合掌喃喃道:“罗门主,罗前辈,在下刚才不是有意冒犯您老人家。您大人有大量,不至在死后还留下一堆盎毒给不敬您的人吧。不过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这些身后事身外物都是无关紧要的,没必要太介意。哪天我给你带上一坛三十年的梨花白来赔罪,你老人家英魂有灵就不要缠上我……”

罗成默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好啦,我不怪你就是。不过你可千万别让其他血欲门的人听到此事,不然……”收住话尾,让寒自己去想后果,他蹲身在墓碑前研究甚久,突然伸手扒开墓边的草皮,比划距离长短方位,动手挖起泥土来。

惊鸿照影两人安静地看着。

罗成默挖了五寸后,指尖触到一方冰冷的石头。扫开石上泥土,见那石头平凡得紧,与外面随便哪一块石都一样,似乎只是不小心被填在泥土里的。罗成默脸上却是一喜,从怀中取出一块黑黝黝的铁环,大小如手镯状,将之套上石头,慢慢转动着。

一声轻嘎之声,铁环对上了石头,地皮周围一阵轻微的抖动后,石头突然下沉,一旁移出个小盒子来。

这些机关都很小,连移动也是轻微的。想来这是血欲门主早就算计好的事。见没有惊动到什么人,罗成默松了口气,自洞里拿起盒子仔细看。盒子是石盒,在地下埋了百多年,盒盖早已生满青苔。刮掉周围过厚的绿苔,依约可见盒身上精致的花纹,正是血欲门的表徵。

确定这是先祖留下之物,少年激动地手指都在发抖了。惊鸿照影虽对此物无贪念,也好奇百年前血欲门主到底给子孙们留下什么报仇后招,于是兴致勃勃地也围了过来。

盒子并不难打开,打开后,里面空荡荡的,只放着一颗石子。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少年的笑容僵住了,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不能相信地将盒子反过来倒了倒拍了拍,见除了青苔泥土外,并没东西掉出,心慌意乱下将盒子一扔,又用两指拿住石子用力一捏,想看里面是不是有机关。

“冷静点,你家老祖宗总不会只和你们开个玩笑。或许为了预防万一,这个也不是最后的关卡。”寒惊鸿眼尖,又不象少年关心则乱,早瞧出端倪。他蹲下身边说边拿起石盒,用匕首刮去盒底的青泥,一道道奇怪的纹路渐渐明显。“虽然我看不懂这上面的东西,不过……应该是字吧。”

少年接着盒子,狐疑地瞧了片刻,脸上渐渐亮起来。“我知道了,这个是花苗的巫字,爹有教过我!!你看,这个是‘方’字,这个是‘七’字……”

“有认出就好。”与云对视一笑,想起少年时期的诸多经历,站起身,靠近云的耳根。“当初九疑峰那个铁盒,是谁先发现玄机呢?”

云撇开头。“雕虫小技罢了。”

“耶,认输就该甘心点。”

“地图是你发现的,路可是我找的!”

“这是两回事。”

“我以为是一回事。”

“我明白了……”少年惊喜地低唤了声,回头却见两人又吵成一团了。

有气无力地叹了声,这两人一有敌人就是生死与共的好伙伴,一旦没了敌人,就会乱哄哄自己斗……江湖传言两人感情如何之深,真是不可尽信啊。

不过这两人吵归吵,眸中却是笑意盈盈,如果只看眼神不听对话,少年只能想到四个字:打情骂俏。

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联想,打了个寒颤的同时,再度提高声音提醒两人:“我明白了!!”

——————————————————

——东方十七里 古樟五步 石壁。

这就是少年解出的字,也是他们现在站的地方。

东方十七里,是片树林,林中只有一株老樟树。至于树旁五步……

“这五步还真大,你家祖先身高丈二么??”至少走了十步才走到石壁旁,寒忍不住咋舌,要不是周围只有这片石壁,还真教人费思量。石壁上蔓藤累累,顺着古樟行来的方位拨开蔓藤上下搜索,三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疑是钥洞的小洞。

“这没听说,有可能吧。”少年咽口口水,心不在焉地回答寒的话,小心将石盒里的石子放入洞。

好一阵子没有动静,少年再度绝望,脸色惨灰之时,石壁一阵轰隆抖动,泥沙蔓藤不断从壁上震落,蒙了一身灰埃。云见势不妙早用浮光掠影飞离数丈,寒与少年慢了一步,满身是灰地也追了过来。

“云照影,也不拉我一把!”砂子塞闷眼缝,寒有些狼狈地抱怨,低头拍打着头发和脸上的砂子,感觉连耳朵里似乎也灌了一堆砂。

云瞧了会儿寒的狼狈,莞尔一笑,无人见到。他举起雪白的袖子,帮寒擦拭脸上尘土,用嘴吹去他睫毛上的尘埃,手指在寒的脸上似擦似抚,暧昧地滑动着。

寒的脸皮再厚也不由一红,抓住他的手,自睫毛尘埃里勉强睁起一眼,低声道:“你在玩火么?”

“我象么?”看起来还是冷淡从容一本正经的眼神。

轻笑了声,侧眼见少年还在与满面尘埃博斗,突然靠住云,将尘埃未拭的唇在他红润的唇上用力一吻。“这里还没拭干净。”

双唇靠在一起细细磨蹭,鼻息相闻,云的脸还是冰的,却慢慢红了起来。

少年终于能睁开眼时,见寒一脸清爽地看着自己笑,云则背对着两人。他无暇多想,注意力集中在石壁上。

石壁震动了半晌,移开一道门户。

内里黑森森的,一丝光线也无,却有寒冽的冷风自洞口吹卷出来。

看看石壁后面绵绵长长的山脉,寒惊鸿折了几枝较粗的树枝,缠上布条做成火把。“进去吧。”

少年捏紧手,手中都是冷汗。他定神点了点头,接过火把当先走了进去。寒与云扯来一些蔓藤悬挂在石壁上,遮住门户,这才跟上。

火把被冷风吹得摇晃不定,柴火吡碌作响。三人提起全部精神,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向未知的黑暗。火光下,洞中的石壁并没有刻着血欲门的刻记花纹,也没有任何指路照明之物。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条路,没有岔道。只是越走头上的石壁就越来越高,空间越来越广,风势也越来越强,三人好不容易才护着没让风把被火吹熄。

走在前头的少年突然停下脚步,惊呼了一声。寒与云不知他发生何事,急急窜上,才明白少年为何惊呼。

眼前虽然还是山洞,却让人怀疑是否还在山洞里,是个极旷大极旷大的空间。似乎整座山脉都被凿空了一般,一眼望去,都是空间,何处是尽头却不得而知。山洞中心处有个建筑,因为隔得远了点,看不清是怎么样的构造,高高的洞顶有几道裂缝,隐约可见天上星芒。他们站的洞口也不是地面,洞口下方三丈远的地方才是地面。来的这条路,不过是石壁上无数小洞之一。

少年有些茫然地跳下这个藏兵十万也能容之的山腹,向中间那唯一的建筑走去。惊鸿照影对看一眼,觉得此地大有古怪,大约半是天工半是人力所形成的,如此宽广的空间,人工开扩必有所因,绝不只是血欲门一门之事。他们向来艺高胆大,多年历险生涯,对于未知事物,更是好奇,在洞口留个记号,也追了上来。

近了建筑,才发现是座宫殿式的构造,规模甚宏,实不逊于外面王城里的宫殿,只是周围的空间太过宽广,压得此殿远远乍看甚是渺小。宫殿筑在高台上,高台台阶分为五层,每层十级。殿外立着八根大柱,莲叶托底,四叶八瓣,隐含秘数,柱身浮雕着奇诡的人形,守护这个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