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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狼记(47)

神色一温,有些事也就不那么堵心了。

"公子。"任骉唤。

任何方回头。

肩上同时被人重重一拍,眼前赫然一个坛子。

"喝酒?"廖君盘从坛子后面冒出来,剑眉一挑,问。

一边,廖广峻静看着他们。

"好。"任何方一笑,答。

将门的酒,应该是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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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的酒,或许不一定烈。

但将门的酒,醉人是一定的。

这不,廖君盘喝了没一会,抱着他自己那坛,脸上似笑非笑,歪在一边,靠着树根,轻声打着鼾,已经倒了。

任何方举坛,看了看他这个二师兄,摇摇头,就了口。

廖广峻解下身上披风,甩到自家小弟身上,半无奈,半好笑,"前几天才知道小弟......家父和二弟,都是海量。"

"山上的时候,没见过。"任何方接口,目光落到小坡下,看向远远的城门路。

那时候,只有年节,二师兄才沾沾杯中物,也不过敬敬师父们。

偶尔再喝,就是独自一人,一小壶,一整夜,冰凉谅,慢斟慢饮。

能醉才怪。

"醉不醒......也是幸事。"廖广峻低低喟叹,猛然喝了一大口,一碰任何方的坛子,"干!"

"干!"任何方回碰了下,仰起头,捧了坛,直接灌。

既然各自都有要醉的理由......

拼酒,何必问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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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门客栈,原来那个小院里。

房间还没来得及退,眼下么,自然继续住。

"公子,任森任骉送他们回去了。"任鑫拿了根干巾,给任何方擦擦头发,"这秋雨凉,公子淋了不少,叫个浴汤吧?"

"恩。"任何方倦倦应。

东西很快备好了。

任鑫往里面加了些宽神的药粉,从屏风后出来,道,"公子,可以用了。"

"好。"任何方走到屏风后,伸手试试水温。

任鑫熟知他不喜这种时候有人在屋里,退了出去。

看着袅袅的热腾雾气,任何方出了一会神。

而后,解去衣衫,滑坐桶中,由着水没到下巴。

雨云铺满了天,门窗都关了,屋里光线昏暗。

满腹的酒意被热热的水一泡,慢慢升腾上来,任何方打了个哈欠。

窗外的雨渐渐有些转小,淅淅沥沥,滴滴答答。

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

任何方懒懒翻了个身。

......再泡一会。

就是好像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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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猛然一个喷嚏,任何方吸溜了下鼻子,四下看看找可以擦拭的东西。

"公子,眼下已经掌灯了,你在水里睡着了,泡过了时候。"任森弯腰把任何方起身间露出来的肩裹回被子里头按回去,拿了旁边的巾帕递给他,"任鑫在熬汤,任骉采买些东西还没有回来。"

--所以我在这里。

"换洗的衣服呢?"任何方两只手钻出被子,扯过巾帕捂了鼻子长长一省,利用完毕丢到一边,手往回缩了缩,十根指头扣着被沿往上拉了拉,问。

"鑫哥说了,公子你得喝了汤才能下床。"任森看着任何方的样子,眼里略略莞尔,蹲下身和他平齐,道,"先躺一会,就了手炉把身子捂热了吧。"

"可是......"任何方扭头侧翻了身看向任森。

--里衣亵裤总得给我吧?

"内衫外衫都烘着呢,等呆会一起换吧。"任森细瞧瞧任何方还有些发白的唇,微不可见地皱皱眉,"现在都还冰冰的带了几分湿气,公子你揭了被子又难免着了冷风。"

"哦......"任何方对此并不执意,他的眼神已经溜到了桌上。

盘子盖着的饭菜依旧将几缕诱人的热气轻轻缓缓地吹了出来。

任森回头看去,了然。

既然任何方一醉一浴一睡间,把那些无奈悲悯伤怀忘到了一边,他当然求之不得,这点小小的要求,还是应得起的。

起身过去,连带托盘端回来,搁到榻边,自己也倚了床柱坐下,一个个揭了盖,道,"公子的晚膳还没用,这是刚叫小二送来的。"

任何方立即眯眯笑开,从头到脚裹紧在被子里,蠕动着,翻身团坐了,往任森那里挪啊挪,朝饭菜凑过脑袋去。

他怀里抱了手炉,那黄铜手炉烫人,裹在了一大团巾毯里头才能入得了怀。此时连人带炉,把厚厚的被子撑成圆滚滚一团。偏偏这团东西上头些的地方还露出一个脑袋,头发又是包在暖长巾里的,看上去模样分外滑稽。

任森看得清楚,任何方目光先是落在糖醋排骨上,再看向菜秧炒山菌,又溜到贝丝瘦肉白菜羹上,最后盯住了鳝丝笋条豆腐丝,于是替他夹了鳝丝,和了一小勺白米饭,喂到他嘴里。

终究还是忍俊不禁,破例弯起唇角,勾出抹笑意。

任何方略有不平地白了他一眼。

--是谁说得捂着的......

下一刻,吸吸鼻子,循着香气,任何方乌溜溜的眸子又盯上了旁边一屉细面梅贴,清香四溢的小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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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任骉推门进来。

脱了蓑笠,换了衣服,放下些药材,拎了包小小的吃食,上了楼,刚刚到外屋,止了步。

"这个。"喜滋滋。

"恩!"好吃。"这个。"

清脆的微响--勺子碰到碗的声音。

"呜呜!"嘴巴没空的时候能发出的最愤怒的指责。

"抓仔那揩!"有些听不清。

"扑棱扑棱......扑棱......"枭拍翅膀,"蓬!"

"啪嗒!"某种半固体掉到地板上。

"掉了......"很沮丧的惋惜。

"算了吧,还有。"

"哦。"注意力立刻转移。

"阿呜!"......"嗯?"

"公子,那是我手指。"

......

......

眉毛一跳,微微一笑,任骉折了回去。

正好碰上任鑫端了姜汤上来。

"别去了,正吃饭。"任骉道。

"驱寒的药汤还没喝。"任鑫回答,又走了两台阶。

"羹菜都是热的。"任骉道,"而且......"

公子肯定不喜欢。

任鑫顿住了,"也是。"

点点头,返身往回走,一边喝了一口,"你的在炉上。"

纵志侠肠凌云许 五

清晨的院子,阳光投在地上的影子还有一人来长。

"任骉,手上的劲不要强求。力到,势就到了。"任何方站在檐下,指指任骉递招而出的右臂,"这剑招本就不刻意凌厉,随心而已。心到,力自然会到。"

"是,公子。"

任何方看看一边的任鑫任森,微微一笑,"本门的内外功夫,你们都已经成形了。不错,不错。这才半年不到呢。"

"承公子教导。"

"这是在和我客套吗?"

"不敢,公子。"任鑫左看看任森,右看看任骉,讪讪,岔开话题,"公子早膳想用什么?"

"早饭啊......"任何方抬眼瞅瞅天上飞来飞去的燕子,摸摸下巴,"早饭......"

正在踟躇,却有小二来通报,"客官,前头有姓白的公子拜访,说是给客官送个小礼。"

"小礼?"任何方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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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此人是十六年前应家余孤,后得人收留,被挟恩以报,兼遭蒙骗?"

"不错。偏偏玄空玄明两位大师劝说颇费,他却不肯皈依佛门。他既非主谋,又兼无辜,众英雄怜他身世,只是废去了他武功,无礼之处亦不多做计较了。他虽口出不逊,对方大夫倒也不曾有毁。商议之下,妙手青面,仁心怀德,还请收了他,施以教化,以免各门各派不懂事的弟子再节外生枝。"

这话说得轻巧,其间争议定是不小。江湖人给他个痛快已经不容易了。

白袤开既然把人带了过来,那些便都是他处理好了。

任何方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