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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745)

卢楚等他笑了一阵,这才道:“皇甫无逸,你到现在,还不肯服罪吗?你若不服,只怕皇甫家族百余口都要被你牵连……”

皇甫无逸眼角不自主的跳动几下,却是终于止住笑容,恢复了冷静,“你们赢了,我输了。”

话一说完,他已经拔出腰刀向脖颈上抹去,陡然间寒光一道射来,击飞了他手中的腰刀。

众人扭头望过去,见到竟然是个隋兵出剑击飞了皇甫无逸的单刀,不由大为诧异。众人都认得那人出手抵抗刺客,虽是没有挡住刺客,但是武功极高。见到他黑巾罩面,身着隋兵装束,实在不伦不类,不知道他为何要阻住皇甫无逸自杀。

萧布衣却道:“越王,皇甫无逸罪大恶极,却也先需交大理寺审理,刑部定夺才能定罪。微臣还望越王按此处理,以免落他人的话柄。”

皇甫无逸嘿然冷笑,想说什么,终于住口,越王望了卢楚一眼,轻声问,“卢大人意下如何?”皇甫无逸既然倒台,他倒还习惯征询大臣的意见。按照他的想法,皇甫无逸死了就一了百了,并不想节外生枝,再说现在东都颓废,很多事情早没有了规矩。卢楚却点头道:“萧将军所言合情合理。”

越王倒是不好按照自己的意思来,沉声道:“那就先将皇甫无逸押入大牢,交予大理寺刑部共同审理。”

※※※

萧布衣回转将军府后,感觉到疲惫欲死,好在他勤修易筋经生死关头终于有了作用,身体承受重压的能力远比旁人要强,五脏六腑虽受重击,但是还没有致命之伤,反倒是史大奈钢筋铁骨,却比他受伤还要重。可他先被打了一掌,后被符平居重重刺了一刀,还能活下来,实属幸事。

蝙蝠首先问道:“萧老大,你伤的重不重?那一刀,可是吓死我了。”

原来这次五兄弟都跟随萧布衣混入了内城,装扮个贴身侍卫,事情发生的实在突兀,五兄弟见识广博,可武功算不上什么,等赶到的时候,早就尘埃落定,也就没有出手。

萧布衣望着卢老三苦笑,“其实还要谢谢老三你。”

卢老三也是苦笑,“要谢,你还是谢谢裴小姐吧。”

原来萧布衣能活下来倒不是会了道信的金刚不坏,而是因为穿了裴蓓送与的护身软甲。裴蓓知他人在东都,心中牵挂,人没有前来,怕他又是不收,却让老三将护身软甲送了过来。

萧布衣接了软甲后,知道裴蓓的情意,感激在心,是以穿在了身上。这时候想起裴蓓的贴切关怀之意,心中温情无限。

东都算是群魔乱舞,个个心怀鬼胎,他一定要殚精竭虑,这才能够立足。其实他虽勾心斗角,却真的很厌恶这种人际关系,只有想到友情、爱情之时,心中才有暖暖之意。

低头望下去,见到衣襟早就破裂,露出了那件黑色软甲,萧布衣暂时忘记了一切,嘴角隐有笑容。

蝙蝠几个互望一眼,眼中也有了温馨之意,或许在这恶劣的环境之下,兄弟情深才是让人能坚持下去的动力。他们都是过来人,又如何不知道萧布衣的心境。

不过虽有护身软甲,可毕竟只能挡住利刃戳入,但断刀蕴含的劲道却是差点将萧布衣的胸骨打断。萧布衣回忆当初一幕,也是暗自心惊,若没有道信在场,只怕真让那符平居得了手去。

“萧老大,我有一事不明。”卢老三径直问道:“皇甫无逸早就该死,你为什么不让他直接了断?”

萧布衣皱眉道:“皇甫无逸经此一事,死了和活着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在他死之前,我们显然还要从他身上了解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卢老三话一出口,突然醒悟了过来,“你是想追查符平居是谁?”

他话音落地,三人都是默然,这个符平居的武功实在让人心寒,他若是真的想杀人的话,只怕对手很难抵挡。蝙蝠谨慎道:“萧老大,这人毫发无伤,我只怕他再来杀你,将军府要加强戒备。”

萧布衣皱眉,“只怕兵士对他亦是无可奈何。”

蝙蝠低声道:“我和老三可以布下些防备,不见得能对他造成伤害,可是最少能布下精巧的机关,若是有夜行人来的时候,我们可以警觉。”

萧布衣微笑道:“那样最好,不过等他来杀的时候,总要调查下他的底细。可我们眼下只有皇甫无逸这条线索可以用,眼下当要逼他说出符平居的身份下落才好,可怎么让他说出来还是要考虑的事情。”

蝙蝠突然笑了起来,“萧老大,老二有办法。”

萧布衣精神一振,“什么方法?”

蝙蝠沉声道:“老二有种本事可以搅乱别人的心神,让他说出心事。如果我们有机会接近皇甫无逸的话,倒可以让老二试试。”

萧布衣对此倒不稀奇,因为他那个时代也有什么催眠之术,没想到老二竟然也有这个本事,不由振奋道:“那等我伤好些,就让老二做这件事情。对了,大奈的伤势如何?”

“越王派御医来看过了。”

萧布衣犹豫下,“我去看看他。”

他缓缓起身,走到史大奈的房门前,轻轻敲敲房门,不闻有声。想了下,还是推开房门走进去,只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桌子上一碗汤药纹丝不动。史大奈躺在床榻之上,双眸圆睁,只是望着屋顶。

听到萧布衣走近,他并没有稍动,只是眼角突然有些湿润。

“无论如何,总要活下去。”萧布衣坐到史大奈的床头,微笑道:“令堂如果在天有灵的话,她也不会想看到你伤心。”

他拿起了药碗,递到史大奈的面前,轻声道:“大奈,你不要太过伤心。我想令尊应该并不认识你,不然他也不会出手。”

史大奈终于扭过头来,萧布衣这才发现席子上隐有水渍,仿佛史大奈的泪水。

“萧……将军,你不恨我?”

萧布衣哑然失笑,“为什么要恨你?”

“是我爹打伤的你。”史大奈喏喏道。

萧布衣轻叹声,“那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在我危险的时候,你挡在我的前面!”

史大奈眼角晶莹,闭上了双眼,握紧了拳头,“我其实很恨他。”

萧布衣知道史大奈说的这个他就是指符平居,他并不想为符平居辩解,无论如何,抛弃了深爱自己的女子,抛弃了自己的亲身骨肉二十年,都是无法让人觉得不痛恨。当初符平居一掌击伤了自己儿子,萧布衣几乎想要大声斥责,说明真相,可终于还是强自压住,他不惧符平居,可想到话一出口,符平居倒不见得自责,史大奈多半更是伤心,是以不想再说。

“这世上有很多人,有好人、有坏人。”史大奈闭着眼睛喃喃道:“我出生在铁汗国,被人鄙夷惯了,因为别人都有父亲,我却是个野种……我妈却一直不肯说我爹的坏话,一直对我说,我爹文武双全,风流倜傥,能认识我爹,是她一辈子的幸事。”

萧布衣心道,符平居这人多半是经过巧妙的易容,不然这种高手何以虬髯客、道信都不说及。可符平居只凭寻常的相貌就让西域的一女子死心塌地,二十年不忘,本身想必也有惊人的魅力。别的不说,单说他这身武功惊天泣地,已经可以傲视中原。可这样的人物,道信高僧见多识广,难道也不知吗?

他琢磨着符平居的来历,史大奈却继续道:“我却觉得我妈遇到我爹,是一辈子的痛苦。可我却从来未说什么,其实有件事我没有对萧将军说……”

“哦?”萧布衣微笑道:“不方便的不用说。”

史大奈睁开眼睛,“其实我这身武功就是我爹教我的。”见到萧布衣不解,史大奈低声道:“他离开后给我母亲留下了金银珠宝,却给未出生的我留下一卷书册,上面记载武功习练之法。我母亲从此后倒是衣食无忧,是以对他只有思念,却无怨恨,她一直都说我爹是做大事的人,当然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我自幼按照我爹留下的法子习武,到十岁那年,同伴中十数人已经没有人能打的赢我,可是他们虽打不赢我,但对我鄙夷却是有增无减。我活到如今,这种感觉从未消减过。萧将军,只是在见你之前,我……没有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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