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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1220)

“杨姓那人祖辈在朝廷已位居极品,他父亲亦是荣耀一时无二。可人欲无穷,饿着肚子想吃饱饭,吃饱饭了又要娶老婆,娶了老婆想做官,做了官后,又想做大官……这人欲,始终有更高的需求,做了皇帝就满足了吗,非也,还会想着成为千古一帝,千古一帝做到了,就想着成仙霸业永存。”道信说的啰啰嗦嗦,萧布衣只能苦笑。道信几句话,已却把人性的贪婪说的淋漓尽致。

萧布衣早知道,杨姓那人就是说的杨得志,杨姓祖辈就是说的三省六部的最高统领,尚书令杨素。而杨得志的父亲,就是大隋当年荣耀无双,甚至比李阀李敏还要荣光的杨玄感!

“那人之父虽官居极品,也不满足,他再升,只有皇帝可做。这时候有一人劝他父亲造反当皇帝,那人自称符平居!”

萧布衣双眉一挑,冷哼道:“原来是他!”他早就怀疑杨玄感叛乱有裴矩蛊惑,可一直不能确定,今日才终于水落石出。裴矩就如幽灵般,四处挑唆,蓄谋已久。

道信面不改色,继续道:“那人之父听符平居蛊惑,又知道太平道得窥天机,以为自己是真命天子,所以就开始造反。结果萧施主当然知道,王图霸业,不过是镜花水月。荣华富贵千万,终究抵不过引刀一割。但这故事并没有结束,却还有下文……”

萧布衣道:“在下洗耳恭听。”他对道信,并不自称本王,实在是因为没有那个必要。道信微微一笑,眼中却有洞彻世情的怜惜,“在那人之父举事的时候,其实太平道徒也参与进来,只是当时太平道徒早就分崩离析,再加上昆仑和文帝有约,保天下安宁,遂又将很多太平道徒散去,严令不能彼此联系,再生事端。昆仑那时再收门徒,本来是从安天下着想,只想将一身所学传授后人,安邦定国。昆仑天纵奇才,是真正大慈大悲之人,他不惜违道,从反叛变成辅国,非无上毅力不能做到。至于后来的很多变故,却非他能想到的事情。”

萧布衣默然半晌才道:“原来如此。”他这才明白为何罗士信会参军,变成张须陀的部下,多半那时候,昆仑还希望罗士信帮张须陀平定动乱。可后来李玄霸假传密令,却违背了昆仑的本意,也造成了罗士信的痛苦。

道信眼中有些感慨,又道:“太平道徒虽众,除了昆仑外,知道全部人手的根本没有。所以就算参与的太平道徒,也不知道彼此的身份。那时候有个无上大才,叫做李密,萧施主当然认识。”

萧布衣惊诧道:“他总不会是太平道徒吧?”

“那倒不是。”道信摇摇头道:“但他就在那场惊天浩劫中,却认识了个太平道徒、也就是谋门的徐洪客!”

萧布衣皱眉向大呆望去,缓缓道:“所以杨玄感事败,李密就和徐洪客图谋,开始搅乱大隋江山,骗先帝南下?”

道信叹道:“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缘一会,强求不得。李密、徐洪客虽算不差,但要想凭二人之力颠覆大隋江山,当然还是有所不能。但天下波浪,那时候尽聚东都,潮起潮落,终于酿成今日的结果。徐洪客只抓住了陈宣华还阳的一点波痕,就凭三寸之舌,说服先帝南下,那就是谁都想不到的事情。”

萧布衣冷哼一声,徐洪客脸色木然。

道信又道:“徐洪客劝先帝南下扬州后,本来想趁机逃走,再和李密成就千秋霸业,没想到他虽逃脱宇文述的看管,却落入裴小姐之手。”

“裴茗翠?”萧布衣目光一闪。

道信点头道:“不错,正是裴茗翠。裴小姐秀外慧中,心智过人,奈何却过于执着。当初贫僧东都讲法,见裴小姐倾听,其实想要出言劝诫,奈何药医不死人,佛渡有缘人……”

道信说到这里,轻叹一声,萧布衣却想起那东都寂寞的雪,那寂寞如雪的人。他没有想到,原来当初道信讲法,也知道裴茗翠就在不远,他点醒了太多人,却惟独劝不了裴茗翠。

“裴小姐逼问徐洪客太平道的事情,徐洪客终于忍不住煎熬,陆陆续续的吐露很多。但徐洪客,其实也有很多不晓,他本以为必死,没想到裴茗翠关了他几年后,竟然放了他。只是那时候,李密早死,萧施主如日中天,徐洪客知道天下大势后,万念俱灰,这才皈依我佛,法号大呆。”

萧布衣冷冷道:“若是人人都以佛门为赎罪之地……”他双眸如电,已罩向徐洪客,见到他脸色木然,但衣袂无风自动,终于收回要说之话,口气转淡道:“悬崖勒马,可喜可贺。”

道信微笑道:“萧施主听到这些往事,不以斧钺相加我等,才算是真正的可喜可贺。不过徐洪客一事,算是细枝末节,贫僧说出,是因为很多因果,也是大呆话于我知。”岔开话题,道信道:“其实想必萧施主多半知道,杨姓那人的父亲,就是杨玄感,他的爷爷,却是尚书令杨素。杨家被满门抄斩,只漏了一人,也就是我故事中先前那人,后来他逃难出去,改名叫做杨得志。虽然风云初定,而此人的故事,却是从逃难的时候开始!”

道信说到这里,又念了声佛号,杨得志还是垂首不语,孤孤单单。

只是多年的风削霜侵,已为这平白担了那些雨恨云愁的抑郁汉子,加了一身的清秋萧索之气……

第五三八节 谁入地狱?

萧布衣眼中有了同情之意,却没有再望杨得志。

他知道朋友不需要同情,他也不想展现这种同情,他只想知道杨得志出家的前因后果,他希望能帮助杨得志。

他已经决定,杨得志所求的事情,他一定会答应。不为别事,只为当年那同生共死的患难之情。

“当年大隋为捉杨玄感,可说是不遗余力,想从先帝手上逃脱追杀,实在是很艰难的事情。杨玄感就是逃难绝望,这才让兄弟杀他,以求保兄弟之命,没想到杨广心肠如铁,终于还是屠杀殆尽。杨得志能得以逃命,倒要得益于一人。”道信轻声道。

“是谁?”萧布衣问道。

道信双眸清澈,沉着道:“萧施主其实早知晓此人,而且他还在和你为敌。”

萧布衣心中一颤,已有所警觉,“杨善会?”

道信缓缓点头,“不错,正是杨善会!”

“杨善会和杨得志有什么关系?据我所知,他们似乎没有血缘关系。要真的有血缘联系,只怕杨广当年就饶不了杨善会。”萧布衣垂头望向腰间的那把刀。宝刀在鞘,饮血无数,眼下当如何来斩?

“尚书令杨素曾救过杨善会的全家,所以杨善会对杨素一家感恩戴德,暗中拜杨素为义父。杨素是心机深沉之人,杨善会亦是如此,是以这件事少有人知道。”道信答道:“后来杨玄感也有恩于杨善会,但是此事也一直秘而不宣。杨玄感不张扬这件事,是想留条后路,杨善会不张扬此事,却是因为……他本来是太平道中人。”

道信见萧布衣露出疑惑之意,解释道:“贫僧本来也是不知,但杨得志却是知晓,可这件事直到最近他才话于我知。杨玄感当年叛乱,其实也找过杨善会,杨善会本是知机之人,知道大隋那时还是根深蒂固,劝告杨玄感莫要起事。杨玄感不听,执意起事,结果大军在月余的功夫就损失殆尽,杨善会一直没有动静,所以这才没有被先帝察觉追究,得以保全。不过杨善会却偷偷的将杨得志救出来,送到了草原,若非如此,杨得志早死多年,又哪里来的今日的大痴?”

道信素来言简意赅,像今日这般大费唇舌实属少见。为求明白,道信也不再打些禅机,只求将事情交代清楚。

经过道信的一番解释,萧布衣明白了很多,但还有不少疑惑。斜睨了杨得志一眼,问,“那杨得志为何要出家呢?”

道信说道:“杨得志在草原避难,本来心灰意懒,但这时候却碰到了萧施主。虽是贫困,却是安乐,本以为一辈子如此就好,没想到萧施主却是从经商到庙堂。而杨善会却是痛恨先帝手段之辣,斩草除根,不留余地,心中已有了造反的念头。他开始联络人手,等待时机,然后再寻杨得志,准备以奉杨得志为主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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