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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红尘2(16)

齐唐收起戏谑,换了另一副表情:“尴尬什么?你不是说,找到了工作会请我吃饭吗?”

“这不是一回事。”她知道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只想尽快从这个局面里脱身,“改天我找时间向你解释好吗?”

“你哄小孩啊?”齐唐拖长了尾音,“择日不如撞日,我等你下班呗。”

叶昭觉气结,又无心恋战,只好冲着齐唐比了一个手势。

齐唐又补充了一句:“我主要是想问你,为什么你愿意求助乔楚,却不愿意求助我?”

他话音刚落,叶昭觉整个人如遭雷击,靠!乔楚你出卖我!

她不是没想过齐唐可能会知道这件事,她只是没想到,他会知道得这么快,快到她还没有编出一个冠冕堂皇的,足以解释为什么自己没有请他帮忙的理由。

大脑一片空白之际,店长一声“小叶”拯救了她,她赶紧头都不回地窜回工作间里。

离下班还有三个小时,她如同鸵鸟一头扎进沙土之中,能躲多久,算多久。

打烊之后,叶昭觉换回自己的衣服,和同事们道别,其中一个姑娘用眼神指了指外面:“有人在等你。”

她其实不用看也知道,齐唐这个人,说得出肯定做得到。

心里有点儿堵,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忙了一整天,一边学习制作饭团烧,一边帮衬着店里的生意,白天还不觉得,到了这个时候,倦意像惊蛰时破土而出的虫豸,一点一点地从骨头和血液里渗出来。

可是,就算这样,她也还不能回去休息。

从齐唐的表情看来,关于之前提出的疑问,他势必要得到一个明确的回复。

距离她上一次坐在齐唐的副驾驶座上,已经过去很久了。

叶昭觉记得,那个雪夜,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寒风灌满了华丽的裙子,从手指尖到脚趾,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冷的。

想起那个夜晚,她叹了一口气,轻至不可耳闻。

“齐唐……”既然逃避不了,叶昭觉索性自己一头撞过去,“你关照了我太多,点点滴滴,事无巨细,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她正说着,齐唐的手机响了,她立刻噤声。

齐唐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带着一点儿不以为然,直接摁了关机键:“你继续说。”

“呃……你不接吗?”作为他曾经的助理,叶昭觉多多少少还保留了一点儿从前的惯性,“会不会耽误工作上的事?”

“让你说你就说。”言外之意,就算是工作上的事,又关你什么事?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叶昭觉也知道这个道理。

她定了定神,把说到一半的话头捡起来想继续,可是她发现,即使没有这个突然来电,她要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

于是,她很直白地强调了中心思想,没有什么不能启齿的苦衷和内情,很简单,我就是不想再麻烦你。

齐唐一直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情绪。

在很多事情上,叶昭觉对于他的了解其实还停留在表层,她并不知道,他看起来越平静,事情就越不好收场。

“我饿死了,”他完全不接她的话,只管先说别的事,“两个饭团烧早已经消化完了,你陪我去吃东西吧。”

“我不去,我累死了!”叶昭觉一听暂时不能回家休息,整个人都炸了,“你自己去吃,我要回家洗澡睡觉,明天还要干活儿呢!”

“我们就去吃串儿吧!”齐唐根本没有和她对话,兴致勃勃地擅自决定行程,“我知道有一家川菜馆子,营业到早上六七点呢。”

“不去!”叶昭觉气得快疯了,“你聋了啊!”

“是啊,聋了。”齐唐踩了一脚油门,完全不顾叶昭觉的歇斯底里,径直往目的地开去。

怀着满腔的怒气,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叶昭觉像人质一般被齐唐挟持到这家川菜馆子,一进门她才发觉,城市里晚上不肯早点儿睡觉的人真多啊。

整个大堂坐得满满当当,无论男女都是一副情绪高昂的模样,这边刚叫着“服务员,拿菜单来”,那边立刻有人呼应道“这里加个座”。

相对于井然有序的白天,夜晚确实更善于勾起人类心底里那丝丝躁动的,不安分的,放浪形骸的鬼魅。

对于远离光怪陆离的夜生活的叶昭觉来说,这是她极少踏足的维度。

“我点完了,你看一下有什么想吃的。”齐唐把菜单推到叶昭觉面前。

“我想吃个屁!”叶昭觉怒火未消,掀桌的心都有了。

齐唐撇了撇嘴:“想吃屁啊?口味太重啦。”

“你去死!”叶昭觉狠狠地翻了个白眼,眼珠子都翻没了,“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人。”

“我想,”齐唐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转过头来对她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应该就是我们中国人经常说的,缘分吧。”

她知道,自己其实是可以走的。

齐唐并不是那种非要强人所难的人,况且自己有手有脚,起身,出门,打车,很简单的几个步骤就可以直接到家。

可是,某种奇怪的力量把她摁在位子上,无法动弹。

算了,让他一次。

她暗自想着,毕竟欠他一点儿人情。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开始喝的,她甚至不记得桌上第一壶酒是齐唐叫的,还是她自己叫的,她能够回忆起来的就是自己一杯接一杯,一壶接一壶地喝酒,没吃几口食物,酒倒是喝了不少。

那种酒真好喝啊,带着一点儿梅子的清香,刚入口时就像糖水一样,微微的甜。

几杯酒灌下去之后,她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火药般的脾气也没了,只是有点儿说不上原因的伤心,但这点儿伤心没有出处,非要扣个原因的话,大概就是,,她真的很困。

她越喝越多,越喝越委屈,嘴一撇,讲话竟然开始略带哭腔。

“你是人吗?啊?”叶昭觉醉眼朦胧里看齐唐,好一个蛮不讲理的衣冠禽兽啊,“你看看我,我还不够惨吗?没工作,没钱,没男朋友,一败涂地……我就想早点儿回家睡个觉,你还要逼我陪你吃夜宵,你说你是人吗?”

她脑子里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已经断了,说话毫无逻辑可言。

齐唐啼笑皆非地看着眼前这个脸蛋红扑扑的叶昭觉,一点儿酒精,就卸去了她平日里装腔作势的倔强,这个样子的她显得可爱多了。

“丧尽天良……”她说着说着,往桌上一趴。

齐唐瞠目结舌地看着她,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因为太想睡觉而哭起来了。

时间已经进入深夜,徐晚来独自一人在刚刚布置好的工作室里拆包裹。

这是她拜托国外的朋友寄来给工作室添色的一些小物件,有复古的收纳盒,造型别致的灯具和摆件。

她隐隐约约有些兴奋,万事俱备,只等正式开业的那天,让这一切完美亮相于众人眼前。

拆完所有包裹,她又将整个工作室环视了一圈,露出了一个骄傲的笑容。

这就是她未来几年要全力战斗的地方,是她将要一展壮志的王国,一切都将从这里开始,她的锦绣前程。

只有三天时间了,超量的兴奋和期待无处排遣,它们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颤颤地在她胸口跳动。

一定要找一个人分享一下,她拿出手机开始翻看通讯录。

甲是她在媒体圈的一位朋友,早先已经承诺她会在开业之前为她做一个专访,但从对方微信朋友圈刚刚更新的内容来看,甲似乎还在加班。

乙,最近在热烈追求她的一位青年建筑工程师,人还算好相处,但他老是喜欢讲与他工作相关的事情,有点儿书呆子气,想想觉得可能会扫兴,还是算了。

丙,一位算是嫁入了豪门的女性朋友,但夫家门禁森严,这个点估计是出不了门的。

……

思来想去,除了闵朗这位自由人士,好像也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