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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411)

子木执政之初,处理了舒鸠(位于现在安徽省舒城县的一个东夷小国)叛乱之后,在与吴国交手的间隙,子木就抓紧着手整顿楚国内政。在赵武开始制定各项世俗法的时候,楚国也开始走向成文法的文明阶段。10月,子木派司马薦掩负责征收赋税,清点国家军备。10月18日(甲午),又命薦掩考察汇总国家田地、山林资源的状况,度量山林的出材,汇集水泽的物产,考察高地、山陵,标示盐碱地的范围,计算易涝的低地面积,规划水库建设,划分杂边地的归属,将沼泽地用来放牧,在平坦肥沃地实行井田制……

采取上述一系列措施时,子木显然是在反思与晋国争霸失败的教训,深思熟虑之后的行动。子木不会忘记,在晋悼公与楚共王争霸进入到白热化的当口,晋国人实施了集中一切力量的战时经济政策,耗得楚国国力难以维持,无力针锋相对。而楚国虽然是当时天下第一大国,灭国最多,疆域最阔,但由于制度相对落后,国家管理历来采取粗旷政策,力量反而显得不足。

子木在楚国推行集约化的精打细算的管理政策,也是着眼于整体国力的有效集中。这一改革,无疑是看准了先前楚国政治的要害,其实际意义是绝对不可低估的。连《左传》作者也对此加了两个字的评语:礼也。

子木做了这些还觉得不够,他更深层次的开始思索晋楚两国的文明差距:这时的楚人,并不知道赵武也开始在晋国制定各项成文法,但几乎与赵武做了同样的事情,他们开始细致的分配官员的权限与职责,对国家进行量化管理。

这个时代可谓是春秋时最辉煌的时代,各个国家的政坛上,活跃的全是名传千古的风流人物,他们的思想最终奠定了华夏文明的基本内核。而之后的华夏文明,只是比较他们的政治成就,一步步的倒退而已---因为他们开始进入“愚民时代”。在这些灿若星河的名臣当中,楚国的子木,郑国的子产,宋国的向戎、子罕,鲁国的叔孙豹等三桓,齐国的晏婴……这些人一一都在春秋时代留下了浓墨重彩……

但唯独赵武,无论在真实的历史中还是现在赵武所在的时空,他都是一个刻意被隐藏起来的人。他带领晋国所进行的一切变革,都被人用重重迷雾遮挡起来,同时期所有记述历史的人,只简略的称赞他“仁”、“文”,但对他具体做了什么事,则个个做出一副神秘姿态,打死也不说。

楚国的令尹子木思考的时候,当时的史学家用浓墨重彩记述下他的思考---他询问来访问的蔡国大臣、贤人声子:“咱们楚国不缺乏国土,更是向来不缺乏才俊,但为什么我现在想变革,手头总感觉到缺乏人才使用?”

声子回答:“我听说种什么树结什么果,如果你看到了一棵树上结的果子不合你心意,或者出乎你的意料,你不应该问它为什么结这个果,而应该问:你当初栽下的是什么树?”

子木想了想,悠然神往的问:“我当初栽下的是什么树?……我想问的是:晋国的卿比楚国的卿好在哪里?为什么我总觉得手头缺少合适的人才,而晋国无论怎了一抓,人才都一大把一大把的?”

子木是令尹,所以他必须继承前任给他留下的摊子。按封建时代一贯的负责任看法:楚国前任令尹留下的错误也是楚国的错误,而楚国的错误必须由他这位现任令尹担当,所以他才问:“我当初种下的是什么树?”

声子回答:“在我看来,令尹如今所做的很多事情,已经远远胜过晋国的卿了。然而,虽然晋国的卿比不上楚国的卿(意指晋国执政赵武比不上子木……当然,声子现在还不知道赵武在晋国也在做子木同样做的事情),但他们的大夫则要贤于楚国的大夫,都是做卿的材料。他们的人才就象杞、梓、皮革一样,你觉得奇怪吗?杞、梓、皮革,本来是楚国特产,却在源源不断地被运到晋国。楚国固然人才众多,但实在是晋国人在使用他们啊(虽楚有材,晋实用之)!”

子木讶然,问:“难道他们晋国就不用同宗和亲戚担任大夫吗?”

声子回答:“有是有的,但他们任用的楚国人才的确是太多了。我听说,善于治国的,赏赐不过分,罚刑不滥用。赏赐过分,怕的是误赏了坏人;刑罚滥用,怕的是误罚了好人。如果赏罚的错误难以避免,那么宁可错赏坏人,也不能错罚好人。因为失去好人,远比便宜坏人害处更大,如果一个国家没有了好人存活的环境,这个国家也就完了。

《诗》曰:人才沦丧,国家灭亡(人之云亡,邦国殄瘁),说的就是人才流失的可怕。所以《夏书》里说:与其错杀无辜,宁可让罪人漏网(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怕的就是失去善人。《商颂》也说:赏赐不乱,刑罚不滥,不敢偷闲怠慢;天子命令下国,一定要建立福祉(不僣不滥,不敢怠皇,命于下国,封建厥福),这也正是商汤之所以得到上天赐福的原由。

古之圣君治理百姓,特别注重公正的赏罚,以及对国民的尊重、让国民获得有尊严的生活。比如:古代刑法规定:对百姓用刑之前,行刑者要减少膳食,并且撤去音乐,以此表明自己畏惧用刑;治国者需夙兴夜寐,处理朝政孜孜不倦,以此表明自己体恤民众等等。

而如今的楚国,各社会阶层板结。许多人一生下来就成为富二代、官二代,他们不是因为才能而受到国家的重用,而是因为出生,就理所当然把持国政。这些人把持国政之后,为了维护他们的优先权,自然想尽一切办法,利用国家公器的威力,阻止其他人超越他们。今楚国任命青年官员,不是贵族后代不用,即使偶尔有些普通人进入官吏阶层,但如果他们不与贵族官宦结亲,根本在楚国寸步难行啊!

长此下去,楚国许多有才能的普通人看不到改变命运、改变身份的希望。而楚国甚至连从事商业的机会也不给他们,所有有利益的产业都被贵族把持,普通人因此失去了奋斗的欲望,失去了努力的动机,以至于纷纷出逃外国,期望在别的国家,能依靠自己的才能获得更好的生活。这就是我楚国最终衰落的原因---虽楚有材,晋实用之!

回头看看,我们重用的、那些留在国内的贵族子弟,又怎样呢?现实的情况是:大夫们纷纷出国逃生,成为别国的谋主来危害楚国,以至于国家的祸患无药可救。留在国内的官宦却只知混吃、等死、收贿赂,对国家的强弱毫不关心……这一切都是因为楚国刑罚不公正,不能任用自己的人才啊!

而晋国人却不一样,他们从不因为出身而重用某人。当年楚国的子仪叛乱(在前613年),析公逃奔晋国,晋国人把他安排在自己国君战车的后面,以其为谋主。后来晋、楚在绕角作战(前585年),晋军已经准备遁逃了,但晋国人这时采纳了析公之计,楚军果然当夜溃败。晋军追击,随即入侵蔡国,袭击沈国,俘虏沈国国君;随后又在桑隧打败楚国申、息两国的军队,俘虏了申丽,凯旋而回。自此,郑国再也不敢向南归附楚国。楚国之所以失去华夏诸侯,就是晋国重用外卿析公的作用。

当年的若敖氏叛乱(前605年),伯贲的儿手贲皇投奔晋国,晋国人将他封在苗(即苗贲皇),以其为谋主。后来两国在鄢陵决战(前575年),晋国人听从了他的建议,结果楚军大败,楚王受伤、军队溃逃,子反、潘党自杀。从此,郑国背叛楚国,吴国也开始兴盛,楚国丧失诸侯,这都是得力于晋国对苗贲皇的重用啊!此二人如果现在仍在楚国,我们会重用吗?”

子木茫然的回答:“是啊!你说的都对。”

声子继续说:“现在还有更严重的呢!伍举是申公子牟的女婿,申公畏罪出逃,楚国的国臣都说是伍举送他出逃的,伍举害怕被获罪,出奔到郑国。但他每每引领南望楚国,说:“也许我会被赦免吧!”如此拳拳爱国之心,楚国上下也不以为意。现在伍举他已经在晋国了。晋国赵武正在四处搜寻人才,打算把一个县赐给伍举,让他的职位与叔向并列。到时候,如果伍举一心危害楚国,岂不是绝大的祸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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