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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356)

此时,赵武正在邯郸城听取田光的汇报。齐国商人田光是田氏族人,赵武在剿灭寇髯匪徒的时候,曾得到田光的帮助,从那以后,田光与赵氏关系密切。也是从那以后,知道赵氏对盗匪不宽容,赵地盗匪绝灭,许多自认武力卓著者,宁愿加入赵氏垦荒队伍,慢慢的积累功绩,成为一个赵氏自由民,也不愿冒死亡的危险,悍然挑战赵氏的司法秩序。

赵氏商路安定,加上赵氏出产的物品在春秋这个时代确实无以伦比,田氏逐渐的越来越靠拢赵氏。当然,他们的生意也越做越大,成为齐国数一数二的大豪商。田氏有钱了,他们并没有为富不仁。实际上,为富不仁都是“仇恨教育”的宣传策略。刘文彩的收租院是编出来的,与哈利波特一样属于艺术作品,黄世仁逼债也是创造出来的。因为在农业社会,没有创造就业率的说法,所以只要努力挣钱,就是有罪。

田氏有钱后,他们在之前的齐晋战争中,为了赈济齐国的战争难民,用大斗放粮小斗收债。古代计量器多数不靠谱,大斗的误差大,小斗的误差小。田氏用大斗放粮,给灾民更多的优惠,用小斗收债,等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灾民随意的偿还债务,这一进一出之间,田氏亏空了许多粮食。

春秋时代,粮食是战略物资,市场上禁止销售。当今天下,有富余粮食的唯有赵氏,而赵氏什么都不缺。田氏与赵氏关系再好,想说动赵氏向敌国售粮,总得拿出一些赵氏感兴趣的东西,比如情报。

田光竭尽全力向赵武描述着齐国的状况,赵武听完了,嘿嘿一笑:“螳臂挡车,倒让我想起堂吉河德的故事。这位齐君说得不错啊!凡事没有尝试,没有努力,有谁知道是不是自不量力?我听说堂吉何德后来被当作医生的崇拜物,他们世代传颂着堂吉河德的故事,提倡勇敢无畏的向貌似不可战胜的病魔发动进攻,于是有了现代医学……所以,这样想来,齐君说得不错啊!人在世间走,就是要有一股无畏的勇气!”

田光不明白什么是“堂吉河德”,但他大概能明白赵武的意思,拱手回答:“据说,螳臂挡车的故事发生之后,隐藏在齐国乡野之间的勇士纷纷跳出来,寻求国君的认可与重用,我齐国从此逐渐军力鼎盛……”

赵武打断对方的话,带着讥笑的神情说:“你知道我晋国是怎么称霸百年的?是因为我们讲究组织与纪律。在战争中,个人的武勇其实是个笑话,以养由基的勇猛,依旧处于被宰杀的地位,所以一两个勇士改变不了战争的胜负,一两百个勇士依旧影响不了战局。有组织的、处于阵列中普通士卒,一百个人对付一个养由基,已经足够了。所以,齐国的勇士再多,在我面前就是一盘菜。当然,我不吃人肉。”

赵武最后那句话,其实是在嘲讽齐国勇士的素质。那两名相互在身上割肉吃的齐国猛士,是齐国人学习的好榜样,但在赵武看来,齐国所谓的勇敢是个笑话。

田光沉默片刻,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说:“我田氏准备了一万名奴隶,准备与赵氏交换粮食。如今赵氏的粮食是什么价格?”

赵武摸着下巴,沉吟的回答:“一万名!好大的数目啊?当初晋国各家族发生灾荒的时候,我告诉寡君说:没有权力就没有义务。我对其它封领没有赈济的义务,田氏用一万奴隶跟我交换粮食,莫非田氏还要赈济齐国其它的百姓?”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们容易吗?

赵武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他之前不答应赈济其他领地内的百姓。权力与义务是相等的,赵武没有享受到其他领地内的百姓的供养,他理所当然拒绝对那些百姓承担义务。

赵武不知道,田氏赈济其他领地的百姓是有目的的。在春秋之后的社会,正是由于田氏不断的爱护百姓,帮助百姓度过灾年,以至于最后成功篡夺了齐国的君位。此后的华夏文明养成了一个传统,赈济自己的邻居与附近的乡邻,是一种罪行。如果在灾年的时候胆敢赈济或者慈善,那就是“图谋不轨”罪,是“大逆不道”罪,官府有权对其抄家灭族。没有权力就没有义务,平常享受百姓奉养的只有国君,赈济的权力也只能出于君主。富裕的乡绅如果敢赈济他人,那就是自认为自己等同于君主,或者平常享受了君主的权益,故此“刁买人心”。

正常的来说,富裕的人只有被“强制自愿”的义务,而他们所交纳的救灾物资,通常被朝廷收取一定的手续费后,作为“朝廷对百姓的关怀”下发给各地贪官,然后,贪官们装满腰包之后,牙缝里剩下的东西赏给饥饿难耐的灾民,最后,朝廷借此宣称它对灾民的关爱。一如整个赈济过程中“被自愿”的人是不能表达自己一汤勺权益的,否则就是死。

或许,此时的田氏是真心希望拯救自己的同胞,田光很无可奈何的拱拱手,看不出半点虚伪地回答:“我田氏的富裕在齐国数一数二,在此国家危难之际,我们不出钱赈济,不救援乡亲,还能指望谁?”田氏问的话很巧妙。此时此刻,齐国的国君正忙着泡妞,准备把自家总理的老婆变成“国家第一二奶”,指望他可怜那些战争难民……如果那些战争难民不是孔武有力的“勇爵”,大约齐庄公瞧都不会正眼瞧一下。

赵武扫向了身侧的家臣,此时,赵氏体系之外的谋士、羊舌氏的叔向平静的插嘴:“齐君收拢这么多的勇士,是打算做什么?鲁国、莒国至今没有情况汇报,我们是不是该派出使者前往这两个国家?”稍停,叔向自问自答:“鲁国大概不会遭受攻击,齐晋之战爆发的缘由是鲁国,战后鲁国拼命修建武城(军事堡垒),而我晋国现在兵强马壮,恐怕齐国不敢轻易进攻鲁国。”

师修的儿子伯州平补充:“更何况我们在黄河南岸已经有了军事基地,卫国与我们唇齿相依。如果齐国进攻鲁国,必然要惊动我赵氏在黄河南岸的领地,那么齐国面临的将是三国联军。齐国在这个时候,恐怕还不敢轻易挑战鲁国。”

叔向轻轻点点头,自顾自的分析:“那就是莒国了,莒国国君刚刚复国,根基未稳,战略纵身不够,我估计齐国的军队正在讨伐莒国。只是道路难行,我们至今没有得到莒国的消息。”

叔向与伯州平当面讨论齐国的军事动态,田氏丝毫没有难堪,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待赵氏家臣讨论完毕。

赵武想了想,遗憾的叹了口气:“莒国离我们路途遥远,原本我们扶持莒国就是想有一个战略缓冲时间,现在无论如何无法救援了。”

齐庄公这一招打在赵武的腰眼上。赵武虽然明知道莒国早晚会遭遇这一天,但莒国本来就是齐国的属国,赵武为遥远的莒国重新回到齐国阵营而发动战争,理由不充分。在范匄那里恐怕通不过。所以他只能看着齐国在自己的东部大肆进行军事动作。虽然明知道莒国是一个牺牲品,但赵武不甘心啊!

“想个什么办法,在边境地区做点手脚?”赵武喃喃自语。

叔向立刻驳斥:“不可能的,齐国两次参加盟会,态度虽然桀骜,但他们签署了盟约,按期、按规定数额交纳了征税,如果我们因为他惩罚自己的属国而动用大军,道理上说不过去。那些归附我们的诸侯国害怕我们仿照齐国的先例,干涉他们管理属国的事宜,没准会更加离心离德……在此敏感的时刻,我们不能这么做啊!”

叔向所说“敏感时刻”,是指范匄今年增加了征税额度,列国都有抱怨,态度敷衍,郑国则干脆摆出不合作的态度。有了郑国作为成功先例,晋国的属国都在蠢蠢欲动。在这个时刻,如果赵氏突然要求发动战争,那么被沉重的征税煎熬的诸侯国,立刻会离心离德。他们或许找不到一个相称的敌国投靠,但挑动晋国公卿之间的争斗,这些人算是熟门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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