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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69)

于扬到了北方新开一个手机号的时候,首先就毫不犹豫地给了于士杰一个短信,但是于士杰也没立刻回音,只是在给考核方案提出想法时候才打电话来问一下于扬传真号码,又问了一些近况什么的,别的什么都没提,放下电话的时候于扬只记得自己长长舒了口气。

于士杰的考核意见传真是手写的,与其人一致,他的字也是漂亮遒劲。如今见多干净清爽的打印件,反而显得手书的可贵,尤其是这份经过用心推敲的传真,于扬看着其上一二三列出的中肯意见,心里很是感动,怕传真纸见光变黑,特意去复印了一份收着。但是不敢深想。不知道望雪会不会因此有所行动,于扬不知怎的,开始讨厌起望雪。以后再有传真什么的,都是直接发到于士杰家里的传真机。

公司良好运转两个月后,金行长惠然光顾,正好于扬穿着工作服在车间里呆着。机器轰鸣声中听不到手机的声响,要等金行长进车间找才知道贵客盈门。于扬这两个多月下来早大致吃透,带着金行长在里面转了一圈,还随手解决几个小问题,这才延请到办公室奉茶。“怎么样?看着还可以吧?”

金行长微笑道:“公司看着可以,你看着不可以,这样子与我以前第一次看见你时候孑然不同。”

于扬笑着一边洗手一边道:“还真是没办法,都还才上手,职工的性子也不清楚,许多事情得盯着做才做得快,所以有时间就在车间里泡着,别的不说,这双手可是怎么也洗不干净了,指甲都捆着黑边。不过等生产稳定下来,我准备实行车间内部承包,把最乱的备品备件也考核进去,省得什么芝麻绿豆小事都要我来批,而我又管不全。”

金行长笑道:“别说你还要管,我都被你说得头晕,不过我只看到一点就够了,你最近资金进出不小啊,而且越来越频繁,看得出你做得很不错了,怎么,还不想考虑贷款吗?”

于扬笑道:“怎么不想?但是我怎么可以不顾虑到你的难处,强行要求你卖面子给我。虽然知道你不会驳回我,但是我现在既然能够撑一阵,还是不要为难朋友的好。”其实于扬刚刚开始的时候也想过要金行长卖面子的,但是于士杰传真里说了叫她不要冒进,先用平稳增长的产量理顺公司内部所有关系,明晰规章制度,然后增加产量才不至于出现各类突发问题。于扬当然一一采纳,这可是老成中肯之言。但此刻金行长问起,她自然不会实说,顺便还要卖个好儿给他。

金行长听着当然舒服,全县上下在他银行里开基本户的主儿都宣称是他的朋友,但是真正能从行动上做出朋友样子来的不多,于扬是真正的够朋友。当下笑道:“你这就见外了吧?朋友是要来干什么的?你帮了我那么大忙我能不知道你?偶尔也要给我个机会道谢吧?所以我今天送上门来给你斩,你说吧,你要多少。我当场给你办手续。”

于扬听了心里舒出一口气,终于见天了。便也不隐瞒,实实在在道:“我现在自有资金两百万多一点,都拿来做流动资金,还有这两个月稍微赚了一点,不过不少填了刘局以前的窟窿。现在想趁着形势好,趁热打铁再上条生产线。如果你可以贷款给我,那我就可以付诸实施了,刚开始不要多,土地抵押给你,三百万可不可以?”

金行长一听笑道:“我说实话是做好准备挨斩的,不过没想到你这么合理,叫我长嘘一口气。现在地价日涨夜涨,你应该去做个评估来,以后想多要点贷款也容易。你这块地价被严重低估了。”

于扬道:“我也是想多要的,但是一步一步来,走得稳妥才是大道理。等我第一个月还贷顺利,你再多给我一百万,这样不是都顺?我叫财务过来看看要办些什么手续吧。”见金行长点头,便打电话叫财务经理过来。财务经理最了解公司收入,每天拨着算盘计算折成百分之三的干股自己可以得多少,所以天天都是喜气洋洋的,做事情把关的不知道多负责,计较得那些发货的人员怨声载道,但是有什么办法,他的资格老得可以媲美刘局,即使于扬不好说的话他也可以说,所以于扬乐得捂在办公室里开心。一听可以办贷款,忙顶着一头花白头发快步过来,然后按照金行长吩咐立刻回去收集相关资料。

等财务一走,金行长才道:“原本没想到你稳扎稳打,还以为你会无所不用其极。”

于扬明白他这话指的是什么,因为大家都清楚对方的底细,也知道对方的手段。便笑道:“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该放的地方放,该收的地方收,哪里可以到处都是强硬的,否则朋友都给剥削光了。对了,最近想请徐镇长吃饭,可是他一直忙,什么时候你们有联系给我问候一声。我也是刚刚接手新公司忙糊涂了,别把朋友都丢了才好。”

金行长笑道:“小于你可真是会装糊涂,跟我也来这一手吗?”

于扬奇道:“这话怎么说?我怎么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再说我最近吃喝拉撒都在公司里,晚上睡觉都是在办公室,难道我还做什么小动作不成?”

金行长也奇怪了,“你真不知道?”

于扬撑着桌子问:“我知道什么?难道徐镇长高升了?呀,那就太不够朋友了,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金行长连连摇头:“什么啊,人家现在不敢见你。外面都在传说你和他有一腿,他要避嫌。”

于扬吃惊,呆了一会儿,才慢吞吞道:“谣言止于智者,金行长你应该知道的吧。不过我怀疑应该是有人别有用心的,如果徐镇长不在意的话,我不想辟谣,这种东西时间久了也就散了。我们越是急,别人看戏起哄越是起劲。我们公司里的员工就是最好的见证,现在我们都是做三班的。”

金行长点头道:“汇中也是这个意思,他还以为你早知道了的,还说你真是忍得住。你知道是谁吗?”

于扬心里不舒服,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谣言的产生传播有其必然性,造出这个谣言的人眼光不错。“还能是谁?想都不用想。”

金行长道:“我也怀疑是他们,不过汇中的意思是得势的姿态放高一点,随他们说什么,相信他们也说不久。”

于扬心里明白,金行长今天来主要是代徐汇中来说这句话的,忙笑道:“可不,我们理他们干什么,不白给他们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吗?不理,我们自己做得好,那就是最好的反击。也叫观望的人知道谁是小人。”

金行长会意而笑,正想说些什么,见有人敲门进来,是吴总。便不再继续话题,端起水喝了一杯。

吴总自从于扬这儿开业后就巴上来了,倒是没事人一般。于扬也当没事人一般,不过知道吴总再不敢胡作非为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生意照做,但是心里提防着他点就是。吴总进门就大呼小叫,今天也是一样,“哟,金行长大驾光临啊,什么时候金行长去我们小庙也坐坐去?”

金行长不喜欢他,也就不去敷衍他,只是笑笑,但是不言。

于扬微笑道:“吴总今天准备要些什么货?去车间看了没?”

吴总忙道:“看了,当然看了,你们这儿我闭着眼睛都会走,像自己家一样的。于总,我记在纸条上,你给批一下吧。”

于扬接过看了看,就签上名给他,他要货,只要他给钱,管他是什么人。“最近你发的货不少啊,生意不错嘛。”

吴总道:“于总你最了解我们了,前段你们这儿停着,我要到老远去拉货,利润都被运输费占去了,还做个鸟,关了算数。所以现在能做还不拚命做的。只是金行长不给咱贷款,否则我还可以多进一点材料。”

金行长笑道:“你这人名气全市都臭,我哪天不想干了再考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