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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山好水好花儿(22)

荷沅分辨:“相对于别人来说是奢侈,但是相对于我来说,我不觉得奢侈,因为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钱,我自己的正当收入。而且,总不能在安仁里因陋就简,放几把竹椅子进去吧?”

青峦道:“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股市里赚钱,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难道有那么多?你遇到一次,赚了是好事,别花光了,留一些傍身。你看祖海,他一直在赚钱,但是他有像你那样地奢侈吗?他连给自己住的房子都还没买。他还在投资,赚钱。唉,祖海怎么不管你,这怎么好。”

荷沅听着闷气,第一次感觉青峦的观念怎么这么保守。她想了想,道:“钱拿来有两种用途,一是花出去,买自己需要的和喜欢的东西,二是投资,祖海只是在投资,而我是两者兼得,我不是纯粹贪玩。青峦,你不用拿你的道理劝我了,我已经大致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接受,我们观点不同。你不要不了解情况就指责我。”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手从青峦手中抽出来,“不关祖海的事,祖海不知道我做了这些。”

青峦心中本来就不快,见荷沅坚持己见,又立场分明地将手抽了回去,心中忽然感觉到什么,好胜心起,又将荷沅的手抓了回来紧紧握着,道:“荷沅,好运气可遇不可求,你不要盲目相信你的眼光。而且,我感觉你只是因为喜欢才买下那些家具,什么投资之类的话只是马后炮。别为自己找理由,你看看,有没有办法把东西退了。”

荷沅仰起脸,看陌生人似地看着青峦,在他心目中,她有那么差劲吗?荷沅略一思索,逐字逐句地道:“不,我不会退货,我喜欢那些东西,我也认准那些东西,只要有能力,我以后还会买。还有,青峦,我相信我的眼光,我也会愿赌服输,为我的所作所为负责。以前我已经与你说了,我不需要别人牵着我走,意思就是,我要用我自己的眼光找路,我也会用自己的力量拚出属于我自己的路,我已是成年人,我有自己的独立判断。”

当荷沅说到用自己的拚出属于自己的路的时候,青峦心中一颤,这句话提醒了他,安仁里的那个晚上,他还是荷沅拚命所救。再加上荷沅股市得意,青峦都怀疑荷沅的话中有所指。而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有所指,青峦相信,在荷沅心中,是再不会如以前般相信他的话,他的能力。她已经那么明确地表了态,让他不要再干预她的生活。是因为他不配?而他自问,他似乎真的不配。青峦心冷,颓然放开荷沅的手,忽然一笑,道:“对,荷沅,你长大了。”

荷沅被青峦这一笑笑出心中一丝悲凉,他什么意思?看到青峦眼镜玻璃后面微笑着弯了眼角的眼睛里,他眼光的焦点似乎落在无穷远,而无穷远处,当然没有她荷沅。荷沅敏感地想到,青峦一直信誓旦旦地对她、对梁童两家父母说不出国,因为不放心她,一定要等到她毕业了再说。而这回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在安仁里受伤后完全放弃原先的承诺,收回原来拒绝的去澳大利亚的考察,他变卦了?为了什么变卦?就因为安仁里那件事打击了他?因为他的自信失落在安仁里?只有这个原因了,原来青峦知难而退了。好吧,他认清了他自己的路,准备沿他自己的路走了,那是他的自由,他本来就没有义务一直陪在她身边。而她则是可以被轻易放弃的,包括他对她的承诺。

荷沅收回那只被青峦放弃的手,站起身来转身离去,她特意将背挺得笔直,不想给青峦看见她心中的失落。她不是刚刚还在冲着青峦喊不要别人牵着走吗?好,现在如愿以偿,青峦放开了她,她走吧,应该走得更直。如果再回去牵青峦的手,那无疑是打她自己的耳光。荷沅在心中命令自己:不许回头。

青峦看着荷沅下巴一扬,昂首阔步出去,心中的疑问一下被证实了。荷沅,真的看不起他了。他无力叫住荷沅,他想到,荷沅既然看不起他,他如果苦苦哀求她回头,只会更被她轻视。如果有误会,那么解释清楚便可解决。而他该怎么对荷沅解释?追着荷沅告诉她,他是有能力的,是可以给她幸福的?可是经过安仁里那件事,这种话他说得出口吗?

那么,唯一的路,只有做出什么给荷沅看了。可是,荷沅怎么能仅仅因为安仁里一件事看轻了他?

这以后,青峦无数次在梦中大声责问荷沅,而荷沅一直没有给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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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系楼的荷沅心里什么味道都有。那么多年来,青峦一直如放风筝一般地拉着她,拉着她考这所大学,拉着她考这个专业,拉着她走他的老路。她言语上面反抗都没有用,因为爸妈总是站在他的一边,童爸爸童妈妈又都是她的老师。而今天,他终于发觉,风筝飞得太高太快,绷紧的线不是他能控制,甚至绷伤了他的手,所以他不愿再继续,剪断了握在手中的那条线。那么爱呢?那些信誓旦旦呢?难道都是他借以控制她的借口?他把她当什么了?

荷沅想哭,可更是愤怒地命令自己不许哭。她硬是让打转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转得隐形眼睛在眼皮里流窜。她冲进图书馆,像是完成任务似地找资料,野青树,野青树,你在哪里?你是什么东西?检索,检索,检索,工夫不负有心人,图书馆临关门前,她在药用植物里面找到了野青树。

“野青树是豆科植物,目前这棵野青树的高度已经是它的极限,它只是低矮的灌木。一般生长于福建以南的地区。它的枝叶经水浸石灰泡后,产生的泡沫捞出晒干,便是中药青黛,颜色灰蓝或深蓝。取出泡沫后的清夜中可以得到靛蓝。古人形容女子化妆,说青黛画眉红粉涂颊,不知道是不是说的这种青黛。”

王是观带着他拍的照片又来的时候,荷沅先把他拉到野青树边,以四平八稳的声音科学地叙述一遍她今天查来的资料,似乎王是观应该可以分享她的发现。没想到王是观听完叙述,哈哈大笑道:“不知道古代人用不用青黛做眼影,一样是蓝色的,那可是非常天然环保的东西啊。”

荷沅愣了一下,随即被王是观的联想逗得失笑,但一笑出声,便又没了劲头。王是观见荷沅今天无精打采的,与昨天完全不同,一张昨晚会得闪亮的小脸耷拉着,眼神没了光彩。不觉替她一起难过,问道:“你今天怎么了?很不开心?”

荷沅想了想,直说:“你别与柴外婆说啊。我今天与男朋友分手了,我很难过,也很气愤。”

王是观怔了怔,没想到荷沅会这么说出来。他拍拍自己的胸膛,道:“我算是长得高大英俊的吧?明天借给你一天,气死你男朋友去。让他看看,没了他你过得更好。”

荷沅被王是观的无厘头搅得没办法又深入地难过,哭笑不得地道:“跟你想的不一样,我的问题是,我长大了,他控制不了我了,所以他放手不要我了。”

王是观耸耸肩,不解地道:“通常的分手要么是我不爱她,要么就是她不爱我。你们的情况很特殊,但是梁小姐,你认为你们是恋人吗?你们的关系怎么那么怪?”

荷沅被王是观问住,神情恍惚地反问一句:“我们怎么不是恋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直是他带着我走,一直带我走进大学。他要是不爱我,怎么可能花那么多工夫那么多心思对我?”

王是观惊讶地指着荷沅道:“那么你呢?你就一直听他的?你怎么都没有自己的主见?昨天听你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呢,你怎么可能那么多年都被别人牵着走?不闷得慌?”

荷沅被王是观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面红耳赤,吭吭哧哧了半天才道:“我以前小,不知道,再说我小学时候被他妈妈管着,中学时候被他爸爸管,还觉得他管我是天经地义,而且我爸妈也支持他。这不,今年因为我做股票赚了钱,这下脱了轨,比如买下这幢房子,买下昨天你看见的那些家具,不受他控制了,他就恼我了。你昨晚看见的已经脱轨了的我,当然有主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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