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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山好水好花儿(106)

荷沅连忙抬头,见到一张憔悴不少的脸,少了很多意气,却多了几分硬朗。“师正,是你?进去里面喝口茶吗?”

师正沉默了一下,道:“我去找个人,等下过来敲你的门,行吗?”

荷沅就不起身了,微笑道:“好,你去忙吧。”

师正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但只是一闪而过,也是,这时候他哪还笑得出来?见师正开车离开,荷沅心想,他的车子倒还在,看来没如祖海所说,他的总经理还做得下去。

八棵小树种起来很快,荷沅也不浇水了,眼看着云层越来越的,风越来越紧,远处已经似有隐隐闷雷轰响,她就等着雨水来浇透小树了。

进去院子,于柠檬树上摘下一只小小碧绿果子,切片与揉碎的薄荷一起泡了,放进蟹青直筒大杯里。没多久,师正便来敲门,荷沅端上加了冰块的柠檬薄荷茶,冰块在杯子中叮叮咚咚的撞击声带来一丝凉意,让进门时眉头微皱的师正心情稍微平和。

“梁荷沅,我家的事,你听说了吗?”

荷沅既说不出同情,也说不出幸灾乐祸,只简单地道:“听说了。”

师正喝下一口水,心中感慨。他原是很讲究生活的人,可最近都已经细致不起来。坐在这精致的安仁里,他的心情与以前来时不同。不知不觉那么多时日过去,梦里花开花落,一岁春秋。

远方的雷声渐渐推近,天色越发暗了下来,狂风开始扫荡小院的花草。见师正捧着杯子眼瞅着落地长窗外的院子发愣,荷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对师正父母反感,所以说不出言不由衷的安慰话。

在一道晃眼的闪电中,师正淡淡地道:“又一个预先约定,却临时有事的叔伯。”说完,一声惊雷地动山摇而来,立刻有硕大雨点“嗒嗒”敲窗。

雷声过后,荷沅才答:“都知道趋利避害。”雨点打在玻璃上,打在地面上,越来越密,声音越来越响。风雨声中,又一道闪电白练似地劈开乌云,带来霹雳震撼。

而师正则是依然云淡风清一般微笑道:“我有点怀念过去对我有所图的狐朋狗党了,现在他们溜得比兔子还快还难寻觅。本来早想来找你,但不敢来,怕在你脸上看到取笑。刚才院子外面看你如常对我,我真是感激。”

荷沅也笑,师正说的倒是实话,“我也没想去找你,怕我自己克制不住对你妈妈的幸灾乐祸,反而事与愿违。”

师正一笑,喝了一口水,长叹一口气,仿佛那团子气是被喝下的水挤出来的。“叔伯阿姨们倒是都没拒绝我,不我都避着我。如果我没有一个曾经当权的爷爷,只怕现在已经开始有人落井下石了。连在我家做了几年的保姆宋贵红都逃得不见踪影。更不用说很多在心中幸灾乐祸的人了。但再难,我也要为我爸妈洗罪,否则,依现在的金额,他们进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

荷沅发现她还是无法产生同情,不过对师正的状态有丝担忧,不知道他会不会像自己有段时间一样愤世弃俗。“对你有没有影响?”

师正黯然一笑:“有,当然有。不过他们现在都看着,看我爷爷能把能量发挥到多大,看爸爸的同僚会不会伸手救他。所以我干脆破罐子破摔,没日没夜为爸妈找关系,反正单位也不是看我的业绩考勤用我。”说完,从鼻子里闷“哼”出一声,他现在已经看穿了。

荷沅给师正斟茶,对师正所说的官场,她听着陌生。师正爸妈家里藏着来历不明的二百多万,怎么可能脱罪?虽然知道权大于法,可法总还是有的啊,看来她不懂其中奥妙。“你爷爷以前提拔过很多人吧,现在不正是报恩时候?”

师正闻言冷笑:“大家都以为爷爷还可以留点余热,其实这一个月来最帮忙的还是爸爸的朋友们。”师正有句话没说出来,他至此才确认他妈妈为人确实不上路,此时连一个帮忙的朋友都找不到。可见荷沅当初真的受他妈妈迫害。

荷沅心想,可能师正的爸爸还算是个友爱的人,否则不会有师正现在这样的性格。但是,再怎样友爱,家中那200多万怎么也说不清吧。不过,荷沅好歹也知道,这世上还有“官官相护”。荷沅有点不愿搭腔,她认为师正的父母罪有应得,所以对师正所言不予苟同。

师正却是那么多日子来,第一次找到可以安安静静说话的地方和人,他也不需要荷沅搭腔,他只需要有人倾听。“爸爸以前帮了人家很多忙,扶持几家公司上市,上市公司感谢他,所以有机会买到原始股。原始股上市后,一般都是超出原价很多。我们家大部分的钱是这么来的。我现在要做的是找出证据,说明那些原始股是我爸买的,而不是受赠的。那样,最多只是个以权谋私,与受贿贪污之间性质大不相同。我今天来找的就是一家上市公司老总,以前,他有段时间常出入我家,今天他好歹还见一见我,拍拍肩膀让我别太担心。已经算是个好人了。”

荷沅奇道:“我家附近还住着上市公司老总?这儿还真发达了啊。”

师正道:“才搬进的,装修得美轮美奂,可是老屋的韵味全给破坏了。附近还有好几家显赫的,他们家里都养着狗,你也应该养一条,否则很危险。”

“我的报警系统是我自己设计的,已经吓跑两次进门的贼。效果非常理想,用不着养狗。”荷沅有点得意。只是当初电路知识几乎可以自学,但祖海给的所得税汇编却看着非常费劲,好在公司法人培训比较能看得进去。

师正忽发感慨:“人不如狗,狗不如没有生命的设备设施。”

荷沅笑了一笑,没去反驳,换作以前那是非要跟师正论个明白,人哪里不如狗了?“夏天的雨来得急去得快。这就只有疏疏落落的小雨滴了,大概再过半个小时,石板该干了。”

“希望我爸妈的事也像夏天的大雷雨,很快成为一场虚惊。”师正还是看着窗外,但忽然又像苏醒过来似的,猛一下站了起来,“啊,雨停了,我该走了。梁荷沅,谢谢你的茶,也谢谢你还拿我当朋友。”

荷沅没挽留,也站起来送客。雨后的庭院空气凉爽清新,荷沅一直送师正出大门,到车前。“留意自己的身体,大热天的别太逼着自己。”荷沅当然没法说出对师正父母表示惋惜的话,只有叮咛师正。

师正拉开车门,微笑道:“我最近住爷爷家里,放心,有人照料。谢谢你,梁荷沅。”

荷沅等师正的车子开走了,才回来看自己刚种的石榴溲疏。一场大雨下来,小树被冲得东倒西歪,可看着水灵。

荷沅是被电话喊进来的,没想到来电的是朱总。“小梁,MS重机与你谈妥没有?我这儿的工作需要进展。”

荷沅感激:“朱总,他们后天给我答复。”

朱总知根知底:“德国CME集团的是不是还没谈?回头把条件给我看看,你不用太迁就。”

荷沅心说,早已经退一万步了。但还是说:“好的,我会第一时间把他们给我的合约传给朱总。德国CME集团我准备在MS给我回复后再决定是不是联系。”

“CME的已经给我留话,说正考虑变通办法。如果MS不行,你加紧联系CME,总结一下在MS的失败教训,务必拿下CME。”

朱总说话很平静,不像是施恩,却像是分派任务。所以荷沅对朱总的感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想到祖海对朱总总是不很信任的样子,荷沅心中很有非要替朱总昭雪的意思,她不愿意祖海总是误会那么好的朱总。所以,趁热打铁,一个电话挂给祖海,没想到祖海正与人谈事,她只得挂了。回头整理风雨后的庭院。

祖海直到快吃晚饭时候才来电话,用一种不用火柴也能点燃的热情声音在电话那段大声问:“荷沅,晚上吃什么?我们上海这里现在全套都有了,晚上不用再吃快餐。”

荷沅笑道:“上海都成你的了?什么时候的事?那你现在吃喝拉撒都可以不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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