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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寝之臣(31)

这边命芙蓉出去跟刘洪道开方子,夏临轩就看着跪在地上的双喜,恶狠狠道:“不想进春衣卫被折磨的不人不鬼,你就老老实实和朕交代,你们家大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都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双喜也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说话就是死路一条了,何况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太子一家被抓,还不是面前这一位的手笔,因老老实实交代了。夏临轩这才明白,蒲秋苔好好儿的怎么就会突然昏厥。

把双喜撵了出去,他这里仔细看着床上的男子,不过是半年时间,那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更是瘦的连一两肉都没了,他轻轻抚摸着蒲秋苔的眉毛,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皇上,您这些日子召见少爷,是不是也太频繁了些?”

红莲在旁边实在忍不住,不顾玉兰给她使眼色,索性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您明知道少爷他……他于那一道不是很热衷。今天下午奴婢和芙蓉姐姐进屋,看见他半坐在榻上,整个人都像木头似的,嘴里翻来覆去就是两句话,山非山来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皇上您听听,这是什么话?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万念俱灰的地步,少爷至于……”

“行了红莲……”玉兰及时喝止了红莲,于是大胆的宫女也不说话了,反正少爷的情形她是如实禀报了,再往后要怎么做,就看皇上的决定了。

“山非山兮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夏临轩叹了口气,想象到这男人坐在窗前,触眼满目凄凉,心中一片绝望的情形,他的心头一次痛得似是撕裂了开来,一时间,竟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朕也不想逼你逼得这么狠,可是若不把你一步步逼到绝路,你又怎么肯入宫?你怎么肯从心里向朕屈服?你知不知道朕只要一想到那天差点儿便要失去你,朕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濒临疯狂崩溃的边缘?”

夏临轩苦笑着喃喃自语,最后他叹了口气,发愁的看着蒲秋苔,想到等一下还要逼他,连这个残忍的君王也心有不忍了。

第五十三章

蒲秋苔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夏日天长,往常这时候,天色还是光亮的,但是因为今天下雨,所以时近黄昏,天色便已经黑沉得吓人了。

屋子里没有点蜡烛,他艰难的爬起身,只觉着嗓子发干,刚要喊玉兰或者芙蓉给自己倒一杯水来,便敏感察觉到一缕似有似无的绵长呼吸,他心里一跳,连忙瞪大眼睛,果然,就在自己的床前,坐着一个身影。

黑暗中,那人的面目看不清楚,但是那个身影,多少次赤裸的身体交缠,对蒲秋苔来说,已经不是刻骨铭心能够形容的。他不由得惊叫了一声“皇上。”虽然心中大骇,却还是第一时间就想下床行君臣之礼。

“不想眼睁睁看着祝鸣堂一家惨死,你就好好儿给朕调理身体。一个月之内,朕要你长五斤肉,还要太医亲口诊断,除非你的身体有进步,不然的话,朕让你亲眼看着大庆朝皇室最后的一点骨血烟消云散。”

阴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蒲秋苔也看不到夏临轩脸上究竟有什么表情,他更不敢想象着在这番话后,掩藏着属于这个高高在上帝王的多少关怀和真心,所以他愣住了,面对夏临轩的话,毫无反应。

“怎么?不想和朕做这一笔交易吗?”

忽听夏临轩的声音再度响起,蒲秋苔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再也顾不上多想,他用最快的速度爬下床,跪倒在夏临轩身旁,颤声道:“臣……臣谢陛下隆恩。”

“不要谢的那么早,别忘了,他们一家是死是活,就取决于你能否答应朕的条件。”

夏临轩站起身,伸手抱起蒲秋苔,将他放回床上,亲手替他盖上那件薄毛毯,轻声道:“这一个月,朕不会再宣召于你,爱卿好好儿养身子,朕等着你用让朕满意的成果,来换那一家人的性命。”

他说完,就替蒲秋苔掖了掖被角,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即使光线昏暗,依然能够感觉到薄被下这具身体的轻微颤栗,夏临轩心中一酸,却还是忍不住在蒲秋苔脸上轻轻一吻,旋即他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一直到半刻钟后,蒲秋苔才确定:那个可怕的暴君走了,真的走了。

然而夏临轩虽然走了,他的话却留在了蒲秋苔的心中,在怔愣片刻后,这瘦弱的男人猛然坐起身来,颤声叫道:“芙蓉,玉兰,给我……我要吃东西,厨房里还有什么补品?我……我要好好补身子。”

话音未落,门外匆匆进来两条身影,直奔烛台处,将几根牛油巨烛点燃,蒲秋苔抬头一看,原来是芙蓉和香桃两个丫头。

“少爷放心,刚刚皇上已经吩咐了,这会儿其他人都在厨房里忙活着呢。那些厨子做饭菜还成,若说是炖补品,倒还是绿柳和桂花更拿手。”香桃笑吟吟走过来,从衣架上拿起一件轻罗披风,替蒲秋苔披上,一面又笑道:“虽然是夏日里,可今儿下雨,傍晚又起了风,少爷身子弱,还是小心点的好,您都没看见,皇上刚刚到的时候,脸色有多难看。”

蒲秋苔点点头,站起身看着芙蓉道:“皇上什么时候来的?我不过是一时间有些不舒服昏倒罢了,怎么你们倒去惊动了圣驾?”

芙蓉叹气道:“少爷别只顾着说我们,也不看看您当时都是什么样子?吐了一大口血出来,又昏倒了,当时奴婢手脚都是冰冷的呢,这样事若还敢瞒着皇上,也不必等皇上来砍咱们的头了,咱们自己一头撞死或许还能少遭点罪。”

蒲秋苔苦笑道:“是我没用,倒连累的你们受罪。”

香桃笑道:“少爷别说这样的话,只要您赶紧好起来,别说这点儿惊怕,就是再大的罪,我们也愿意担着,刚刚皇上临走时,还说从今儿起您指定会好好儿进补,奴婢还半信半疑,如今听了少爷的话,果然是这样,到底还是皇上了解少爷。”

蒲秋苔面色一僵,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这一天的晚饭就十分丰盛,除了一碗炖的浓浓的鱼翅羹之外,还有一碗清蒸的冰糖燕窝,主菜也是以丰富粥品和山珍海鲜等补养佳品为主。

虽然面对这些东西,蒲秋苔真的没有多少食欲,然而他却头一次强逼着自己吃下去:太子一家的性命,可就系在这些补品上了,只要他能长五斤肉,让身体再恢复恢复,大庆朝皇室的最后一点骨血,或许就可以得以保留。

第五十四章

蒲秋苔当然也知道,夏临轩完全可以出尔反尔,或者以这一家人的性命,一次又一次的反复要挟他。只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这些以后的事情了,他现在只想尽力完成夏临轩要求的条件,景仁帝已死,这是他唯一报答对方知遇之恩的机会。

是的,他很累,太累了,身心俱疲,疲惫到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以后,只能这样的熬着,一步一步的熬下去。

祝鸣堂一家人进京后,就被囚禁在原本的齐王府中,那里如今是肖入云名下的一处产业,也是原本庆朝的四皇子齐王生活居住过的府邸,其他的皇子府都已经住了人,所以才把这一家人关押在这里。

想也知道,皇帝陛下的帝王心其实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宽广,一想到蒲秋苔因为这一家人而头一次乖乖听话进补,他心里便往外泛着酸水儿,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让蒲秋苔去探望对方?

所以尽管蒲秋苔在他去探病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说出愿望,也被夏临轩毫不留情的一口回绝了。

不过蒲秋苔不能去探病,不代表别人也不能去,例如钱雁南,沈朝青,赵万波等前朝旧臣,就都得到了这个权利。当然,他们能够去探望前朝的故太子,完全不是夏临轩体恤庆朝旧臣的一片丹心,皇帝陛下就是让他们做一个传声筒,把祝鸣堂一家的情况转告给蒲秋苔知道。

至于这其中的含义,那还用问吗?皇帝陛下的意思很明显:你的故太子一家很好,为了让他们把这种舒服生活保持下去,你就好好儿给朕进补,早点达成目标,他们的生活就可以再上一个台阶。

揣摩圣意虽然很难,但是已经知道了皇上和蒲秋苔关系的这几位臣子揣摩皇上的这点儿心思还是不难的,本就都是玲珑剔透的人,何况还有贝公公在旁边敲边鼓,那不是暗示,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明示了。

一时间,虽然对蒲秋苔“以色侍君”的这种行为有鄙视轻蔑,或是像钱雁南这种深知内情的对他表示同情,但是几位大臣们还是被这份天高海深的君恩惊呆了,内心里少不得也有些羡慕嫉妒恨在其中。

蒲秋苔本就不是个贪心的人,能隔几天就有太子一家人的消息,他已经很知足了。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摒除了一切的杂念,专心和食物们做艰苦卓绝的斗争,每一顿都把自己喂得饱饱的。这样一来,原本只能装下一小碗粥的胃口被逐渐撑大,他能吃的补品也越来越多,皮包骨头的身子总算如愿长了几斤肉。

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原本畏惧如虎如今却望眼欲穿的宣召圣旨终于到了。蒲秋苔知道今天就要面临夏临轩的检验,所以破天荒的竟然让宫女们替他简单妆扮一下,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水灵丰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