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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12)

作者: 与夜晚和解 阅读记录

我和父亲走出理科办公室的时候,好像在门口看见了陈谊宁。她一个人来的,似乎在等我,但我出门她又没有动,只是关切且心疼地看着我。我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啊,我快要忍不住了。我张了张嘴,无声地吐出一串泡泡。我跟着父亲。

我周末没去成图书馆,我被父亲锁在了家里。我想和他说让我出去行不行,可是看见他冰冷而苍老的脸,我所有的话都化成了手边的一杯水,静静地咽了下去。

“初年被一个巨大无比的双面胶粘在满桌的试卷书本上。”我在日记上写下,这是我唯一的窗户了。

我不知道宁去了没有。但李旻光是去了的。

周一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来我班上把我拽出去:“初年,你爸有没有说什么?”

我有气无力地看他:“他能说什么?”

“对不起!”他好着急,额头上都出汗了,我轻柔地给他擦掉。

我软软地喊他:“李旻光,你不要怕,我没事。”只是我有些难过,李旻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宁了,“等有机会我再让你和宁见面。”

李旻光深深地看着我,我深深地看着远方。过了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说:“好”。

第5章 第 5 章

我频繁地开始做噩梦。我梦见宁死了。从一次,到一周一次,到一个晚上三四场梦中梦。宁自杀的细节一点点变得细致。

可到了第二天,宁还是好好的坐在我前面。她又被老师调了位置,她位置总是动来动去的。

我的黑眼圈越来越重,老师说初年最近学习还蛮用功;我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易怒,父亲安慰我放宽心态,压力不要太大;我的话越来越少,给李旻光讲的故事中断很久了,李旻光也不问,他本就听不懂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

我和父亲说我最近太累总睡不好,他先关切地问了一下,见我支支吾吾不说话,又冷冷地甩给我一张医保卡:“自己去开药”。

我开始随身携带那盒白色的药片。甚至无时无刻神经质一般地把手伸进口袋去摸它,直到我感受到那坚硬且锋利的质感,我才感到无比心安。

一个晚上,我再度从梦中惊醒。这次不是宁在自杀,而是我在自杀。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看见自己的死亡。

窗外暴雨如注,狂风呼号地把水浪扑在劣质的玻璃上,如同野兽在□□。那种从后脑灌入的溺水感再次出现了。

我被一个温热的手臂环住:“年年,别怕。”是宁。

我如同濒死之人抓住最后的扶木,死死抠住她:“宁,是你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宁水蛇般缠上来,她的身体柔软得像一滩水。她是雨做的吗?

我和她十指相扣,她的手小而纤细,握起来暖暖的,像个毛茸茸的太阳。

“年年,是我。”

“你是谁?”我问。

“陈谊宁。”她答。

“你不是!”我吼道。

“年年,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宁啊。我是你的宁。”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平静,甚至带着甜美的笑容。

我眼前划过很多东西。母亲仇恨的脸,父亲撕碎的平安穗子,厕所镜子里我面无表情的脸,火山喷发一样的卷子,初二那年的李旻光,荒芜的小花园,水里的王八,梨花和紫裙子的宁......

我闭上眼睛,梨花的香气。我沦陷下去。

“初年。”

“初年!”

“老师,去喊老师。”

“喊老师干嘛,她就是睡得太死。”

“去二班喊李旻光。”

“喊他?老师都知道了!”

“老师早就知道了。”

我好像变成一颗在火锅里沉浮的鱼丸,周边是哄哄闹闹的辣油红汤,是油和水的爆炒,是牛羊肉片的哭号,是青菜和白菜缠绕着躲避撕裂和疼痛。

好吵。

“初年,快醒醒,快醒醒。”是李旻光,“初年,你再不醒赵玉林就要来了,我求你,快醒醒。”潮湿的呼吸滑过我的脖颈,他紧紧地掐住我的肩胛骨,这是和宁的抚摸完全不同的感觉。

我迷迷糊糊地被他晃起来,我倒在他的肩上,满脸泪水。

我说:“旻光,我梦见宁死了,我梦见我死了。”

我忍不住了,我一定要说出来,再不说出来我会憋死的。

“你在说什么呀初年,做噩梦了吧?”卢芳尖着嗓子喊道,她的语气还算关切,“第一节晚自习一下你就睡着了,然后一边睡着一边哭,我想给你递张纸,你突然死死地抓住我的手,怎么也甩不开。”

我嗓子被堵住了,我感到好无力,整个身体被抽空的无力。我知道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他们会觉得我做了噩梦,觉得我学傻了,觉得我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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