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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之名(87)+番外

“对,不管她变成了什么人,在我眼中她就是她。”迟瑰肯定道。

墨辛微愣,然后问:“想必那位姑娘是陛下很重要的人吧?”

重要么?这下换迟瑰愣住,多年来为罗织自己的势力网络,他手下的人泰半从小培养,因此那时和咏芫咏葭一起入府的孩子有数十之众,他对咏葭可说毫无概念,直至她八岁那年长跪在地,求他开恩让她替下极具医学天赋的哥哥成为杀手。

在苍岌,女人的“功用”无非养得美美的以便送去暖床,谁会“浪费资源”培养个女人去杀人呢?偏偏他一眼瞧出咏葭娇弱似水的美眸中那股倔强与韧劲,鬼使神差的点头应允,并一无保留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而她亦不负所望武艺能力斐然,是“咏”字里硕果仅存的顶尖高手。

于是他开始特别倚重她,但凡有任何棘手任务便交由她处理,每次她完美达成任务却伤痕累累的回来,他总吝啬的不予一句称赞以及安慰,他养她等同于养一只鹰一条狗,给他效力乃至卖命实属天经地义。

她自然也十分清楚这点,故而谨守本分,褪下杀手的狠戾冷峻后,喜好穿上女仆的灰色衣裙,躲在书房看书画画。她书画方面的造诣连迟瑰都得承认凌驾在他之上,若她不做杀手定是个名满天下的才女。

因着觊觎已久的王位,他亲手将她推去了泽彼,又亲手推给了宥连策,他以为她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再度平安回来,回到他身边。

可是,他失策了,她没能回来,他等到的是她的死讯,还有宥连策求他放她和哥哥自由的信函。

自由,即便死了仍要自由!她梦寐以求的从不是活着回来,而是离开!

他豁然明白,过去对她冷漠寡情不是自持是握有她身杀大权主人,却是害怕面对她那双渴望自由的清澄黑眸。

“陛下?”墨辛的声音令陷入冥想的迟瑰醒神,他冲纱帘涩然一笑,“嗯,她伴我走过十三年逆境之路,是我非常重要的伙伴。”

“哦……”墨辛眨眨眼,想努力看清迟瑰现在的表情,“那,她……你……只是伙伴么?”

迟瑰放下冷掉的茶水,淡不可闻的一叹,“她不在了。”

他语气中的落寞不容忽视,墨辛小心翼翼的问:“不在?上哪儿了呢?”

“死了。”迟瑰突兀的站起来,“坐了一下午,郡主该累了吧?那我就不叨扰了,往后三日按礼制我不得入宫,那么,咱们大婚那日再见。”

墨辛却意犹未尽,那位姑娘应该是迟瑰的红颜知己,迟瑰已经如此出色优秀,简直想象不出能做他红颜知己的是怎样才貌卓绝的人物?而且她猜她的故事一定相当精彩,遗憾未及认识她就香消玉殒了。

迟瑰披上狐皮大氅,迟迟不见墨辛起身告辞,遂戏谑道:“郡主不必着急,咱们来日方长。”

呃,他什么意思?

脸上倏然一烫,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句“咱们大婚那日再见”,是呀,待她嫁给他,多的是时间跟他打听“红颜知己”的事儿,哎呀,羞羞羞!

迟瑰步出藏秋阁,不意外看到御道上停着女王的圣驾,俨然一副等待多时的样子,他不卑不亢的上前施礼,“女王陛下真巧,我正要去拜见您呢。”

贝岚扶着宫人的手下轿,“迟瑰陛下,既然我们‘不期而遇’,不如到那边园子里散散步,可好?”

“女王陛下请。”迟瑰抬臂接过贝岚的手,笑意晏晏,艳光四射。

贝岚命随从原地等候,两人渐行渐远,一脱离众人视听范围,迟瑰便道:“女王陛下对郡主可谓尽心尽力,我好生敬佩。”

“我却不是为了你的‘敬佩’才这样的。”贝岚冷讽道。

迟瑰挑眉,“这是自然。”

“打开天窗说亮话,若不是宥连策逼得紧,担心辛儿身子受不住而发生不测,我绝不会同意她嫁去苍岌。”

“两国结盟并非联姻一途,而联姻亦并非郡主不可,放眼天下能解绵玛灵珑之毒的唯有苍岌特有的落翅红芯,只要我将落翅红芯献给女王陛下,依照陛下宠溺郡主的程度,达成结盟一事轻而易举,不是么?”

贝岚正色,定定的盯着迟瑰,后者不躲不闪,一脸坦荡荡,须臾贝岚轻吁一口气,“想不到你也是那种失去才知珍惜之人。”

迟瑰别开视线,“漫长的时光往往容易让人忽略很多本不该忽略的东西。”

从小看她长大,一手带她出师,又是主仆又是师徒,身份受限兼之他半生投注在宫廷争斗上,何曾费心考虑风花雪月之事,走至今日实在身不由己。

“你的话听着耳熟,貌似不久前某人也似你这般。”贝岚尖刻道,“倘若只是心存愧疚想要弥补,劝君一句趁早悬崖勒马,一切尚且来得及。”

迟瑰哂然,“我不是他。”

贝岚一针见血,“却犯了同样的错误。”

迟瑰不语,过了一会儿他道:“她的命是我的,再不容人伤她分毫。”

贝岚略微犹豫,她更愿意听他说“我的命是她的”,但诚如他所说,解药在苍岌,辛儿的命的确掌握在他手中,现下只得姑且信任他了。

“这是你的承诺吗?”

“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贝岚目光一敛,旋即笑曰:“那你可得长命百岁,否则就是背信弃义,到时北锡必定灭了苍岌,替辛儿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迟美人儿跟策策一样啊一样~为何总是“错失→挽回”而不是“珍惜→偕老”呢?

☆、(四)

因为北锡日前刚遭受了雪灾,于是墨辛和迟瑰大婚就带了点“冲喜”的意味,婚礼办得极为隆重盛大,不但王宫张灯结彩,连整个贝岚城上下也挂满了喜庆的红绸,大街小巷喜气洋洋,气氛热闹非凡。

清晨天未亮,墨辛起床沐浴梳妆,火红的嫁衣里里外外足有十二层之多,束衣的腰带亦长达五六丈,若非时值冬季,她想她不热死也得憋死。而为了撑起厚重的嫁衣,脚上所穿的凤头靴几乎约有三寸高,尽管提前练习过,但真到了眼面前,墨辛完全迈不开步子,光是站着也左摇右晃,随时有摔个狗啃泥的风险,幸亏两边有喜婆搀扶,否则她根本走不出藏秋阁。

巍峨华丽的正殿装点一新,红色地毯从殿内一路铺下长长的石阶,墨辛远远看了一眼,感觉有些头晕,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安然无事走上去,遂立在阶前万分紧张的咽了咽唾沫,心虚兼心慌。

此时太阳跃出云层,瑰丽的朝霞映红一片朗朗蓝天,金芒丝丝缕缕迤逦大地,喜婆松开她退后两步跪地叩首,她抬眼瞧见对面施施然走来一人,曳地的织锦喜服托得他譬如兰芝玉树,飘逸出尘,美艳得不似凡人,可他却即将成为她的夫君,若不是耳边奏响连绵不断的礼乐钟鼓,她真觉得恍如一梦。

迟瑰停于她一步之遥,缓缓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掌,嘴角的微笑俨然令天地失色,墨辛赧然的交出自己的手,他一下握紧,温润低语飘来:“跟着我,不要怕。”

墨辛闻言不禁微微一颤,心却瞬间安定,举步踏上台阶,脚跟落地晃了晃,没想到他稳稳当当的扶住了她,那有力且温柔的力量让她最后一丝慌乱消弭殆尽,扭头朝他感激的笑,迟瑰说:“今日郡主与我执手并肩,他日郡主与我举案齐眉,厮守偕老。”

墨辛愕然过后双颊飞红,霍地想到那句古老的诗歌:生死契阔,与之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孤寂清贫中长大的她,从来未曾奢望有朝一日觅得一位良人托付终生,墨家长老们人人都称她为神选中的孩子,然而待她极为冷淡疏远,颇有放纵她自生自灭的意思,全无机会体会何谓亲情,更别说男女之情了,多亏风神垂怜,先让她遇见贝岚女王,受尽恩宠,现又遇见迟瑰陛下,虽只短短相处几日却不吝许下“厮守偕老”的誓言。

心头涌动的暖意便是那幸福了吧?墨辛红唇微勾,羞涩笑意注入眼底,纯澈的瞳眸不经意散发出小女人的娇媚,雪敷粉面绽放出醉人美丽,迟瑰倏然又紧了紧她的手,她望向他,阳光正好洒落,熠熠生辉,映衬一对璧人仿似画中谪仙。

行至正殿门外,两名女祭司同样身着红色裙袍,她们分别用红线绕过墨辛和迟瑰的手腕,然后翩然后退,为新人跳起祈福的神舞,红线在她们手中因着旋转轻跃不断交缠,象征新人的姻缘牵绊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墨辛一直凝视着与迟瑰贴靠在一起的手腕,红线一个结接一个结缠绕,她的心随之怦怦乱跳,忽然身体里好像分出另一个自己,站在一侧不以为然的冷眼旁观,她不禁疑惑,何来如此诡异之感?

就在她分神之际,手腕上一松,原本拉扯的红线悄然断开,线头拖到地上,让不及收住舞步的女祭司讶异的腰身一闪,双双撞成了一团,近处四人当即瞪大眼睛,给骤发的意外弄得面面相觑。

迟瑰反应极快,他捞起红线往前一递,小声吩咐:“继续。”

于是其中一个女祭司赶紧过来接住,不明所以的瞥了他们一眼,再回身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仿佛下了什么决定,神舞只草草维持了一会儿便收尾,令满殿宾客具是一阵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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