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以后之名(59)+番外

雾吹沉了沉气,思索片刻后道:“我始终认为人性本善,看在与上王多年夫妻的情分上,太后不至于会对上王不利,或者我们试试规劝太后马上收手,主动向陛……向您的王兄投降,尽快结束战斗。”

宥连勋摇了摇头,“大人,您应该比我更了解我母后,她既做得出弑君篡位的事儿,就绝无可能服输投降。”

雾吹眼底掠过一抹晦暗,“……还是要试一试,为人父母者谁也不愿见到儿女们自相残杀。”

宥连勋默不作声,雾如景忧郁的看着他,转头对父亲说:“让我们再好好想想吧。”

雾吹也知道此事逼不得太紧,于是起身,“世上不会总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时间紧迫,必须当断即断。”

雾如景跟着站起,“我们明白的,请父亲放宽心。”

“嗯,那……微臣告退。”

……

沉沉黑夜,寂静无垠的海面上悄无声息驶来一艘小船,由于船上没有火烛照明便与夜色融为了一体,不细瞧根本很难发现。

不多时小船下了锚,随着海浪轻轻上下起伏,宥连策和咏葭走到甲板上,两人均一身黑衣黑裤,双双沉默的迎着海风眺望近在咫尺的那座庞大岛屿。

咏葭最先被前方一整片沐浴在月光下银白的沙滩吸引,忍不住出声赞叹道:“好美。”

宥连策回头看看她,笑了笑说:“清晨日出之时,从帝王山上往下看,隔着薄雾沙滩折出七彩的光芒,更为美丽。”

“是吗?”咏葭感兴趣的说,“真想看看。”

“总有机会的……”说到这儿宥连策忽然住了嘴。

咏葭明白她若获得这个“机会”将意味着什么,随即叹口气,“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日前收到军报,太后在上十六城的一部分残部忽然放弃抵抗,一路且打且退然后乘船匆匆南逃,宥连策立刻猜测太后大概想把兵马调回独岛,准备与他背水一战,于是不顾凯维苦苦劝阻,领了人追踪尾随,果不其然今日见叛军进了独岛的海域。

宥连策连下三道八百里加急军令,命凯维火速率军赶来,切莫让太后有时间排兵布阵,得趁她尚未站稳脚跟,打她个措手不及,否则借助独岛有利地形,两军对垒势必久战不下,而且夏季一到风暴频繁,十分不利于海战。

“我没有逼我自己,分明是‘她’在逼我。”宥连策转身走进船舱,盘腿坐到软榻上闭目假寐。

咏葭将他的烦躁看在眼里,嘴上便不好再多说什么,抬头看了眼天色,小声说道;“我吩咐开船去。”

“不了,再多留一会儿。”他拒绝。

咏葭不解,“为什么?天一亮我们就暴露了。”

宥连策没告明缘由,只道:“我自有计较,没事儿你先歇了吧。”

咏葭抿唇盯他半晌,最终越过他走到角落,团身坐下。

须臾,便听见他起来,摸黑出了船舱,咏葭转转脖子,握拳压下想要跟上去的冲动,有的时候有的事情不得不选择忽略,选择看开以及放下。

正月星神庙里,宥连勋端坐在神坛前默念着法典上的经文,千百盏长明灯跳动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十六颗夜明珠悬挂在头顶让神庙每个角落都通通亮亮的,香炉内袅袅升起白色的烟雾,缭绕着神仙骨秀的他。

一丝清风蓦然拂来,宥连勋顿下翻页的手指,有种再熟悉不过的存在感让他福临心至,细长的玄眸绽出精光,低低唤道:“大哥?”

“你怎么知道是我?”宥连策挑高眉。

宥连勋转过头,直视门外立于阴影中的伟岸男子,脸上露出笑意,“别忘了我是雾吹大人的徒弟,虽不及他可以掐指神算,至少还有些预感。”

宥连策不置可否,郁郁看了他一眼,调头就走,宥连勋马上跟了出去。

天上清朗的星辰辉映着一轮明月,平静的海面和澎湃的心潮形成极尖锐的对比,两个各显风华的男子并立于天地间,久久无法成言。

“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宥连勋首先打破沉默。

“托福,还不错。”

“如景……她很担心你。”

“嗯。”

见他不愿多提,宥连勋微哂:“或许终其一生也没料到我们如今会在这种情况下碰面。”

成亲之日两人持剑对峙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聚少离多的童年;肝胆相照的少年;忧郁懵懂初识情滋味的他们谁也不曾想一个女人轻易离间了兄弟情谊。

悔吗?答案是肯定的——不!

过了明朝,尘埃落定,各归各位后另一场生死情爱的争夺是否还要展开?答案又会是……?

宥连策却是说道:“不管借谁的手将我们推到这一步,你死我活便是免不了。”

宥连勋悠悠仰望一颗即将陨灭的星子,“这一切本该是你的。”

“包括雾如景么?”宥连策讽刺的扯扯嘴角。

宥连勋瞥着他,坚定道:“唯独她是我的,生生世世,永永远远。”

“呵呵……”宥连策笑出声来,“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的人,有何资格提什么‘生生世世,永永远远’?”

宥连勋心头一刺,“无所谓,我们已经约好生同榻死同穴。”

也就是说他们生死不离了?作为背叛者居然这般理直气壮,不知道为什么除了羡慕,宥连策并未有丝毫怒气或妒意,难道经过一番磨砺,他变得“宽宏大量”了?也可能,目前他更看中江山而非儿女情长吧……

此刻山间升起薄薄的雾气,他该走了。

“哥……”

宥连策顿住脚步,黑色长袍在料峭的风中猎猎作响。

“我母后……不求你原谅,如果可以放她一条生路吧……”

☆、(九)

破晓前夕天色尤为漆黑,独岛守卫已开始陆续换岗,看得出布防的兵力明显多于昨日,空气中已隐约透出些紧张感,铁靴踏过之处一片萧索,宥连策藏在乱石树丛后屏息等待巡逻队伍走远,小心翼翼瞥了眼左前方海边的礁石群,不知道涨潮了他撑来的小艇会不会暴露出来?眼下只得将至之弃。

凭借熟悉地形,宥连策选了条捷径跑向海边,脱了累赘的衣物,一头扎入海中,迅速朝停船地点游去。咏葭早就等在船头,一见有不寻常的动静,从后腰拔出短刀,全神贯注盯着海面,不多时宥连策浮出脑袋,她暗喜,收了短刀,等他翻身上船,马上吩咐起锚离开。

很久没有施展泳技,宥连策仰躺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喘息,咏葭扯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冷吗?”

“没事儿,还好。”他裹紧毯子坐起来,回头遥望渐行渐远的独岛,灰蒙蒙的天空下岛上的一切泛着郁郁的黑蓝色,偶尔有几点灯火跳跃,一派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宁静,这是他第一次看着曾是“家”的地方。

他略带落寞的表情一点一滴落在咏葭眼底,不敢问他冒险上岛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尽管心口堵得慌。

回到临时落脚的一座荒岛,咏葭急忙去张罗驱寒汤药,宥连策则到溪边涤掉附着在身上的盐分,岛上的淡水惟有此一处,水浅流速也慢,根本没办法痛痛快快的清洗,再加上纠缠在一起的头发,他十分不耐烦的拉扯,头皮扯疼了,嘴巴嘶嘶的吸气,这时身后传来轻笑声。

咏葭慢吞吞蹲到他身边,从他手里接过乱糟糟的头发,一缕一缕仔仔细细的理顺,然后推了推他说:“头低下来些。”

宥连策先是看了她一眼,接着乖乖的低下头,咏葭掬起溪水淋到他发上,指尖穿过长发轻轻揉洗。泽彼人虽也蓄发,但却不似苍岌人结辫盘头,自然的垂在脑后,于肩部处以发带束住,恣意洒脱。

其实他发质极好,水洗过颇像一匹光滑的青缎,即使他从不爱惜在意,也算得天独厚了,咏葭悠悠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陛下不会不知道吧?”

宥连策瞪着水面她和他的倒影,“知道……”

“下次别再拿自己撒气,否则只能亲者痛仇者快。”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亲者是谁?”

咏葭一怔,不自在的挣扎,“做什么你,还差一点点就洗完了。”

宥连策干脆拂开湿漉漉的头发,直勾勾的逼视她,“你想暗示我什么?”

脸颊尚不及显现的绯红飞快退散,咏葭正色道:“你每天每天都在矛盾,天人交战,分明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如果退一步真能海阔天空,为什么不去试一试?”

“这不是你愿意退让便可了结的事情。”宥连策眼神空冷,原来她竟将自己看的这般通透,不由得有些狼狈。

咏葭说:“撇开旁的不说,总归得替你父王考虑考虑。”

父王确是他眼下极为重要的一个心结,于是再度被她一针见血的戳中,也于是狼狈转为邪火上窜,宥连策一跃而起,水花四溅,他道:“够了,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你操心!”

咏葭眼睛一眯,冷声说:“没错,陛下的事儿我自然不够格说三道四,但是若你为此乱了理性,不断莽撞的以身犯险,那么我势必得阻止,毕竟历经了千辛万苦,谁也不想到头来功亏一篑。”

密集的水珠成串的在脸上滚落,宥连策伸手抹了一把,恶狠狠的瞪她,其实他完全明白她不过一番好意,可诚如她说的,现在他心里很混乱,理智与情感拉锯着,即便是好意也令他浮躁不已,所以连他都不理解的脱口说:“你不就怕没法替公主惠昭雪,没法回苍岌给迟瑰一个交代罢了,别装得多在意我似的!”

上一篇:返回列表 下一篇:媳妇养成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