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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之名(52)+番外

咏葭捏着一根细长藤条戳他的腿,“下盘要稳,不要哆嗦,还未放箭,你老瞪着靶子作甚?”

墨渊深吸了口气,抠紧弓弦,用力拉动,神奇的弓弦不像上次那般难以撼动,竟渐渐被他拉开了距离,稍一暗喜,咏葭喝道:“别高兴得太早,当心泄了劲儿,集中精力,一鼓作气,拉!”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两手互相配合掌控,弓弦当即大开,墨渊拧死的眉头也跟着打开,咏葭趁热打铁,“放上箭,对准靶心。”

抽出羽箭抵上弓弦,墨渊信心满满的射了一箭,岂料羽箭中途落地,连靶子的边都没碰到,他垮下双肩,十分丧气。

一边抽出另一支箭,咏葭一边说:“你徒有蛮力却没用对地方,来,应该这样……”

咏葭女扮男装担任右副将,身高虽不如墨渊,身量却同属薄弱,外人眼里二人的斯文气质不相上下,被戏称为军中两大“儒将”。此刻咏葭贴身站在墨渊背后,一手托着他的肘部,一手与他一起握弓,双双聚精会神的瞄着靶子,“射箭的瞬间屏息,拉弓的手借力使力将箭射出。”

她说话喷出的热息若有似无的拂过耳边,墨渊颧骨处慢慢浮现可疑的暗红,自然而然屏住了呼吸,只听她一声号令:“放!”

羽箭离弦而出,刺破空气,嗖的扎入靶子,尽管未中红心,却足以令人欢欣鼓舞,墨渊雀跃的回身跟咏葭击掌庆贺,头一遭放声大笑。

其实咏葭心里时刻惦念贝岚忧心墨渊体弱,这次他主动要求学箭术,她自当擅加利用,所幸他先天不足后天倒肯努力,辛苦坚持几日成效显著,于是她便打心眼里高兴,笑容不由得愈发灿烂。

两人正笑得肆意张扬,侧旁冷不防传来一把阴沉嗓音:“咏葭。”

☆、(三)

咏葭循声回头瞧见表情古怪的宥连策,唇角勾着似是和煦,但眉峰却冷硬的微挑,眼睛直直盯视自己,便出于下意识的问道:“找我有事儿?”

他不冷不热的回她一句:“找你当然是有要事相商,我又不是那种无所事事只知嬉笑玩乐的人。”

咏葭噎了噎,与脸上同样还残留笑意的墨渊对望一眼,言下之意他俩就是那“无所事事只知嬉笑玩乐的人了”……

“没问题的话,是否可以走了?”见咏葭仍托着墨渊的手臂,宥连策不耐烦的上来拽她,动作略显粗鲁。

身边暖意顿失,墨渊蹙眉,却装得不在意的开口问:“有什么‘要事’是我不能听的?”

宥连策一把将咏葭扯到身后,态度敷衍道:“正在酝酿一个计划,等成形后定会呈报主将大人知晓,现在……请应允属下们告退。”

他哪里像在征求同意离开,根本没等墨渊有所反应,径自拉着咏葭就走,甚至步履奇快,咏葭不得不扭头歉意的对墨渊说:“你先自己练习着,晚点我再来。”

“认真走路,仔细摔了。”宥连策直接拎起她的衣领,大步跨过一个草甸。

瞬间悬空咏葭边稳住身子边伸手推搡他,“放手,你急什么急?”

宥连策没答她的话,手也没放开,扣着她的后颈一直不断往前送,咏葭只得配合他的速度,不然真要摔了。

因为身份隐晦的关系,一来到跃虎关宥连策便镇日盘踞在营帐内足不出户,今日不知起了什么兴头竟天光大亮的跑了出来,难道不怕敌方的探子窥去其真面目?咏葭不禁暗忖他打算跟她商量的“要事”应该很重要或者很严重吧。

进了营帐,宥连策终于松开手,原本急吼吼的他忽然一点不见焦急了,慢条斯理坐到桌前,摆弄茶具准备煮水沏茶,咏葭莫名其妙的瞪着他,忍不住问:“到底有何要事?”

“过来坐下。”他低头筛选茶叶,神情专注,似乎这才是“要事”。

咏葭嘘了口气,依言过来坐下,对这些雅致精细的玩意儿她一向不太注重,虽然在北锡宫里茶道属于不得不研习的一门功课,但与女红刺绣差不多,她每每应付了事,所幸贝岚并未要求她非精通不可。

很快宥连策沏好了茶,茶香清新芬芳,浸润心脾,他移了一杯至她面前,以眼神示意她品尝,自己则深深嗅闻一下,然后闭着眼睛非常享受的啜了一口,“好茶。”

咏葭心不在焉的一饮而尽,“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再不肯说,我便是要走了。”

“走去哪儿?回墨渊哪儿?”他嗤笑一声,“才几日竟都离不开了,你们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

要不是知道不可能,她真会以为他吃墨渊醋,咏葭无奈的笑着摇头,“陛下一直担忧墨大人体弱,唯恐将来继承大位力不从心,所以才教他些防身之术,均是雕虫小技。”

“雕虫小技,你不也教得挺得力的,让苍岌第一高手开山收弟子,女王陛下好大的面子。”

他满是嘲讽的语气令咏葭听了不甚痛快,放下手里小巧的茶杯,她道:“别扯远了,导回正题吧。”

宥连策觑她一眼,侧身拖来一只木盘,上面搁着文房四宝,“在你悉心教导墨大人箭术,无暇顾及之时,一则谣言不胫在军中传开。”

“是何谣言?”咏葭忽略他话里膈应人的部分,直挑重点。

宥连策说:“双鼓城主坚称‘赢庭’不在泽彼,而旷日持久对的峙下来我方始终按兵不动,当然惹来猜忌,因此谣传女王误信谗言,根本不该这般劳师动众,破坏两国和平。”

事情果然还是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征讨,根基不稳难保军心不动摇,这可是致命伤。

咏葭马上正色,严肃的问:“你打算如何处理?”

“这得仰仗你的长项,以‘赢庭’的手笔给城主写封信。”

咏葭了然,接道:“然后这封信不巧落到我们手里,当即昭告全军,以堵悠悠众口。”

宥连策赞赏的颔首,抬手挪开茶具把文房四宝请到桌上,“劳烦右副将赐墨宝。”

咏葭笑起来,见他开始替她磨墨,便举起笔,“怎么写?”

宥连策将事先拟定的草稿递给她,看一眼跃然纸上银钩铁画的笔迹,她不禁叹道:“其实你已模仿得极为相像了。”

“与你尚有差距。”他谦虚道。

咏葭点点纸面,“文法基本过关,不过这里和这里,写错了几笔。”

“嗯,这几个北锡字甚为繁复,总也记不住,献丑了。”

咏葭衷心道:“算你聪明有慧根,亦不过短短时日便从‘目不识丁’练到能用北锡文写成文章。”

宥连策放下墨条,抬眼看她,“你这是在赞美我么?”

“是。”咏葭拿笔舔舔墨,抚平纸张,专心书写。

宥连策起身踱到她身后,一边弯腰注视她所握的笔头有节奏的摇晃一边低声说:“还是头一次听你夸我,倍感光荣。”

他本就高大,整个人笼罩其后,自然有股说不出的压力,咏葭没来由的心神紧张,一个字写了一半便停下,立时听他说:“当心墨滴落。”

连忙撤手,可一滴墨还是落在纸上,晕染开来,她懊恼的扯掉揉成团,宥连策按住她的手,“我来。”

他的掌宽厚而又带着灼人的温度,咏葭一震,迅速抽开,他似是不解的看着她,居然还说道:“你一向从容,这是怎么了?”

她无法回答,只得借着重新铺纸以避开他的视线,宥连策不着痕迹的眼中含笑,摊开被她揉皱的纸张放进旁边的火盆,这些“物证”自得湮灭成灰不可留。

再回首她业已一笔一划的重写,细瞧她侧脸的轮廓,即辨出那苍岌人特有的深邃,额头饱满且鼻梁高挺,因着男装打扮,眉目间自然而然流露几分英气,眼睫浓密起伏如蝶翼,一下一下撩动灿然若星子的双眸,不经意的竟似撩到了心尖尖上,丝丝的发痒。

她的美曾震动北锡朝野,叩请贝岚即皇帝位时穿着的衣裙风靡都城,引无数闺阁千金争相效仿,哪怕惨遭女王唾弃的手绣沙帽如今也被奉为上品,人手一顶,当人们翘首期盼宫中再传出这位品貌无双的女爵有什么衣饰装扮的时候,她早改头换面随军直奔沙场前线了。

世俗大众的脚步永远追不上她,皆因她的心一点一滴没放在“世俗”享乐上,宥连策一眼不错的盯着她,那么……她的心,放在哪里?

“写好了,你看看。”咏葭受两道几近狂热的视线影响,战战兢兢拼尽全力终于完成任务,气虚的把书信朝他一递,旋即别开头,端起冷掉的茶水大口灌下,滋润干涸得火烧火燎的咽喉。

宥连策没照她说的检查书信,反而一把夺下茶杯,“大冷天,别喝冷茶。”

咏葭怔愣的瞠大美目,唇边还挂着两滴茶水,他怨她不懂爱惜身体,拇指印上粉嫩的唇,拭去水渍,动作轻柔得压根不像他做出来的,水渍干了手指依然流连不去。

“你……”咏葭猛然醒过神,想也不想的后退。

宥连策眼中一黯,逼过去,执意维持两人间的距离,“躲什么?”

“我躲什么了?”咏葭飞快的将问题丢还给他,但游弋忐忑的眼神却出卖了自己。

他一言不发,只吊起眼角睥睨她,害她仅凭绝不认输的意志死撑着粉饰太平,可惜抵不过多久便悄悄探手捂住肚子,冬天怕是真不能喝冷掉的茶水,这会子胃部陡然抽紧,虚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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