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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之名(46)+番外

冲撞了主子的女侍吓得脸色发白,几乎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贝岚慢慢踱到窗前,贝岚城方向果然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与黄昏时分的血色残阳竟极为相似,许是上天给的预示,新旧更迭必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出生成长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皇宫变成了一片火海,贝岚不禁唏嘘。翁科查这次动了杀机只怕她那软弱无能的侄儿和跋扈专横的侄媳妇小命难保,最可惜的是那些尚年幼的王子公主们,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在黎明到来前将不复存在。

罢了,她长叹一声,全是从她皇嫂那代开始淤积下来后宫干政、外戚霸权不断恶性循环形成的祸害,倘若侄儿雄才伟略,在她极力推行改革时抵住所有阻力坚持到底的话,她也不会像今天这样隔岸观火,无动于衷。

身后蓦地响起一串细微的轻咳:“咳咳……”

贝岚循声回头,“醒了?”

墨渊拿开药碗,一边用帕子不甚熟练的擦拭咏葭溢出嘴角的药汁,一边唤道:“咏葭?”

咏葭显然尚未转醒,眼皮紧紧阖闭,无知无觉的倚靠着墨渊,贝岚说:“估计药力不会马上发散,且等明日看看如何。”

墨渊夹着几分懊恼,没伺候过人的他让她呛着了,于是将人放平,局促的站起身,“还是叫嬷嬷过来喂药好了。”

贝岚想笑,“没事儿,不用太紧张。”

墨渊拂拂衣袖,恢复平板表情,“殿下,我告退了。”

“嗯。”贝岚挥挥手,视线再度转向窗外,这样的夜的确适合一人独处。

将走的墨渊侧目瞥了瞥神色复杂的贝岚,她眼睛倒映着红光,远处家族血亲正遭受灭顶之灾,饶是寡情冷硬的人多少也会难受,然而她选择要走的路注定孑然一身,没有任何牵挂及牵绊,所谓高处不胜寒指的就是这个了。

宫里历经一夜的杀戮,随后蔓延至整个贝岚城,王后党的余孽、家眷、产业统统抓捕查抄,受牵连的贵族高官具沦为阶下囚,突如其来的谋反叛乱让百姓陷入空前的大骚乱当中,纷纷涌向城外。

翁锐阵带着一队兵马将赢府围得水泄不通,准备逮住赢庭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

刮掉一脸髯须换上平民的衣服,赢庭混在急着出城避难的人群里,大摇大摆打翁锐阵面前走过,听见他高声发号施令道:“进去活捉了姓赢的混蛋,本将要亲自砍他脑袋!”

摸摸脖子,赢庭冷冷嗤笑,翁将军一定为他敢抗旨没有进宫而心怀不满,然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胜负底定再也无法挽回。

翌日,王和王后的尸身被吊在城头,大大的震慑了从未经历改朝换代的北锡人,死亡的阴影取代了丰收的喜悦;军人手上锋利冰冷的武器;战马疾驰扬起的尘土笼罩着昔日歌舞升平的贝岚城。

除此之外翁科查的军队接获军令迅速占领了其他几个重要的城池,大半个北锡算是尽收翁科查的囊中,至于那些原来王后党所掌握的军队、城池已然群龙无首徘徊在抵抗还是弃守的境地里,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长公主身上,端看她要如何应对。

穿着灰布衫的墨瘦削得似乎一阵大点的风吹来就会倒下一样,尽管如此他还是面不改色的走在重兵把守的相府里,翁科查虽然弑君成功却没有马上称王,盘踞相府处理政务。

经过通报,墨渊走进书房,看到了正伏案办公的翁科查。

“大人。”墨渊行了个礼。

翁科查望了他一眼,问:“长公主这几天过得可好?”

“托福,不错。”墨渊话不多半句,开门见山道:“殿下要我转告大人,堡主苏醒了。”

“噢?”翁科查大喜过望,他坐直身子关切的问:“她什么时候醒的?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

“今日清晨醒的,目前还有点虚弱需要静养,殿下请了最好的太医医治,大人放心。”为了咏葭,翁科查才放贝岚一条生路,在“逼宫”前默许她出城避祸。

“太好了。”翁科查终于放下心中大石,这个消息比夺下王位还让他振奋。

“殿下决定一等堡主健康无虞马上将她送来相府。”墨渊说出另一个让他欢欣鼓舞的消息。

翁科查心头一热,忍不住想仰天大笑,嘴里假仁假义道:“此事不急、不急,要紧的是先把堡主的身体养好。”

一向呆板的墨渊突然说:“下官在这里提前祝贺大人抱得美人归。”

听他这样一说,翁科查再也抑制不住从喉间滚出一串串张狂的笑声:“哈哈哈哈……”

书房外一个人垂着头,悄无声息默默走开了。

……

那日把赢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抓到赢庭,翁锐阵急红了眼,看着宅子里为了婚礼悬挂起的五色彩带,他狠狠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随后火势蔓延开来足足烧了三天三夜,如今奢华的赢府变成了一块焦土。

人海茫茫、兵荒马乱的上哪儿把赢庭那淫贼揪出来?翁锐阵躺在宫里的祭台上着闷酒,附近宫人们正拉着一车车水朝地上泼洒,用扫帚扫去成片的血迹,倒塌的宫墙亦有人在修葺,远远的一个人穿过忙碌的人群匆匆跑来。

“将军,将军。”

翁锐阵张开醉眼辨认了一下,然后打了个酒嗝说:“阿鲁?你不在相府里呆着跑这儿来干嘛?”

“将军,小人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您报告。”阿鲁是相府的内侍,平时翁锐阵在相府的起居琐事由他负责伺候,两人关系情同兄弟。

翁锐阵不感兴趣的翻了个身:“什么事情?”

“咏葭堡主的毒解了,没有生命危险了。”翁锐阵恋慕咏葭的事阿鲁是知道的,所以刚才在书房外偷听到墨渊对翁科查说的话,连忙赶来通知他的小主人。

“咏葭她醒了!?”翁锐阵噌的飞身跃起,酒醒了一半,激动的扣住阿鲁的肩膀大喊:“神明保佑,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阿鲁却没什么喜悦之情,“醒了,她被太医救醒了,可是将军,她也要嫁给相爷了。”

这会子翁锐阵的酒完全醒了,叠声问:“此话当真?你没听错?你没骗我?父亲他、他、他居然要娶咏葭!?”

“将军,这种事情小人岂会欺瞒您?大家都奇怪相爷怎么独独没对长公主下手,刚才在相府见到长公主的贴身谋臣墨渊,就觉得不对劲,所以偷偷跟过去听听看他们说什么,结果听他说堡主醒了,等身子养好后马上送来相府,他还恭喜相爷,相爷高兴得笑个不停。”

翁锐阵不肯相信,他用力摇着头,“这怎么可能?父亲年纪那么大了,咏葭做他的女儿还差不多,怎能做他的妻子?”

“长公主打算把堡主嫁给相爷的确是事实。”阿鲁想了想说,“将军,小人没见过那位堡主,但一直听您说过她美若天仙,像这样的美人儿只要是男人都会喜欢吧。”

“父亲……他喜欢咏葭?”翁锐阵失神的颓坐在地,他耙着头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德高望重的父亲,心思缜密的父亲,一心要夺下江山的父亲,居然将念头动到咏葭身上。

忠心与小主人的阿鲁道:“前些日子相爷都在宫里留到很晚才回府,回来后整个人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特别是堡主出事以后他连着好几天寝食难安,现在回想起来相爷怕是喜欢堡主好久了。”

阿鲁的话像利刃一刀一刀刺进翁锐阵的胸膛,他怔怔的瞪着他开开阖阖的嘴,原来当他在城外军营里整日整夜思念着咏葭的时候,父亲竟爱上了咏葭……怪不得他突然决定谋反篡位,开始还暗自庆幸父亲没有对付长公主,得以保住咏葭的性命,岂料另有隐情,他还傻乎乎的替他跑腿卖命,简直可笑之极!

“将军,您打算怎么办?”

☆、(八)

喝了解药咏葭确是醒了,不过可能跟之前封武功服下的药产生对撞,使得她四肢绵软无力,头昏气虚,复原进展迟缓,只得卧床静养。

眼看翁科查即将称帝,这个节骨眼上贝岚自是无暇顾及到她,而同样本应忙于各项事务的墨渊反倒时常抽空前来照应一二,让病中的咏葭倍感意外。

这日墨渊又过来,先是接下侍女手里的药碗,然后细心的将药汁吹凉,扶起咏葭给她喂药,咏葭实在挤不出一丝力气,倚在他胸前小口小口的抿,即便如此还是呛了,可连用力咳两咳都困难,逼得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

墨渊赶忙放下碗,一手轻拍她的背一手拿帕子帮她擦嘴,动作温柔且娴熟,咏葭挨过这一阵,抬头朝他浅笑,声音低缓道:“难怪人常说久病成良医,你拿我练手都快出师了。”

想他头几回还手忙脚乱的,险些没把药汁灌进她鼻子,一着急打翻药碗泼了她半身,她倒没所谓,然凡事恪守严格的他却恼得不行,面上仿佛笼了层霜雪,冷冰冰的召唤嬷嬷来喂药,他一眼不错的死盯着看,弄得不明就里的嬷嬷手足无措,她则暗暗发笑。

真是个要强的孩子,却是有点可爱。

聪明的人学东西自然很快,摸清套路加之一来二往的练习,现今他已然应付自如。

听了她的话,墨渊一径保持沉默,继续端起碗喂药,眼底偷偷藏着淡淡的笑意,咏葭习惯了他的寡言,低头乖乖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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