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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234)+番外

“阿秀。”濮阳唤道。

卫秀应声望过来,濮阳却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卫秀略觉疑惑,将黑子丢回棋笼,推了轮椅过来,笑问:“何事?”

濮阳依旧不言,只是将目光落到眉笔上。

卫秀恍然,又上前半步,笑望着濮阳:“近日总在作画,碰巧也想出些画眉的技法,你可要试试?”

濮阳眼中当即浮现笑意:“也好。”

宫人们皆在笑。卫秀取过眉笔,凑到濮阳身前,在她眉上细细描摹。濮阳一动不动,卫秀与她靠得极近,近到呼吸几可交融。眉笔在眉上滑过,如清风拂过丝绸所制的帷帐,轻柔绵软。

濮阳望着卫秀的清秀面容,如在心中开出了一朵花。

眉妆既成,卫秀退开一些,认真看了看,唇边露出一个笑来,取了铜镜,端到濮阳眼前。

镜中人甚美,那精心画就的双眉,使她的美貌,更为不俗。

濮阳觉得,卫秀画得比任何一名宫娥都要好,她正要开口,便见秦坤自门外匆匆而来。

他此时过来,必是有事。

濮阳面上犹带笑意,将铜镜递与宫人,随口问道:“慌慌忙忙,有何大事?”

秦坤弯身行了一礼,望了卫秀一眼,眼中显出些难色,口中却已道来:“陛下,丞相觐见。”

若只丞相,当不致如此神色,濮阳敛下笑意,目视秦坤。秦坤不敢不言,却也是满面难色:“丞相此来,是欲请陛下迎侍君入宫。”

殿中骤然无声。

濮阳忙望向卫秀,神色尴尬得很,卫秀手中还握着眉笔,闻此,淡淡一笑,瞥了濮阳一眼,将眉笔放回妆台:“正事要紧,陛下且去。”

濮阳本是要解释,她从未与臣下提过侍君,她有卫秀,已是三生有幸,又岂会去想旁人。可一句迎侍君入宫,好似已择定了人选,只等将那人纳入宫中了。

谁知她还未开口,卫秀便让她走,问也不问一句。

濮阳抿了下唇,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卫秀则又去解她那台残局。

侍君之事已不是头一回提起了。上回因皇夫回宫,不了了之,今次,大臣们显是上了心思,非要求一结果不可。

丞相也是忧心皇帝子嗣,先来探探口风。

陛下与皇夫结褵七载而无子,想来缘由不在陛下,而在皇夫。朝中已有些大臣动了心思,欲将子侄送入宫中。

濮阳怎肯松口,敷衍了丞相几句。丞相毕竟男子,怎好与濮阳说得太明白,可隐隐晦晦说不到点上,濮阳又在兴致全无,说了几句,便说不下去。

陛下如此抗拒,定是因皇夫的缘故。丞相叹了口气,只好红着脸,说得稍明白了些:“陛下无子,国之大事,皇夫殿下必也明白的。一时之间,许会生醋,时日久了,也就好了。”

濮阳便想到方才,卫秀毫不在意的模样,真不知她生醋,会是什么模样。

濮阳顿觉苦闷得很。

丞相见皇帝容色松动,似是有所意动,当即精神大振,忙要乘胜追击,再劝几句,便见陛下摇了摇头,道:“此事不必再提。”

丞相垂头丧气地走了。

濮阳见他出殿,也跟着垂头丧气起来,闷闷不乐地回去寻卫秀。

她与卫秀必不会有子,然而东宫又确实不可无主。她原指望汉王,汉王之子亦高帝血脉,总归不致使帝系旁移,谁知这许多年,汉王也无所出。

濮阳无奈得很,靠在卫秀肩上,低声抱怨道:“皇室凋零至此,竟无昌盛之象,大臣们更要有话说了。”

卫秀柔声安慰:“总不致无路可走。”

濮阳便悄悄瞧卫秀一眼,卫秀镇定自若,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濮阳深知,以阿秀之智,以她们之情深,阿秀定是知晓,她断然不会答应大臣所请,所谓侍君也只会存在大臣们口中罢了。

她们之间,此生都不会有第三人插足。

可,话虽如此,阿秀便当真一丝也不在意?

濮阳想了想,倘若阿秀是皇帝,大臣们三番五次,欲往她身边添人……濮阳怒意大盛,不止怒,且还酸,仿佛灌下整坛老醋一般。酸得心都要化了。

她光是想想,便如此难受,阿秀却不动如山,安然自得。

濮阳愈加哀怨。

此后几日,便是上巳。

每逢上巳,宫中皆会设宴,遍邀公卿。

宴设于太液池畔,池畔有流杯亭,君臣可于其中,行曲水流觞之雅事。上巳佳节,本就风雅,除去曲水流觞,还有诗文相合,歌舞助兴。每年上巳,宫中行宴,常有才捷之士,出佳句佳篇,传颂京里。

今年想也不会意外。

此等盛事,卫秀也列席其中。她亦是文采斐然,才思泉涌之士,与人言谈,口出雅句,其行止言辞,颇使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