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同路(24)【CP完结】

作者: 旧雨封池 阅读记录

作者有话说:

参考:黄海.先天性心包缺损症1例报告.广西医科大学学报,1998,15(2):56 胡德宏,侯延寿,姜曰读等.先天性心包缺损2例.潍坊医学院学报,1993.15(2):158 均选择年份相近的报告。 作者非专业,一切设定均为服务剧情,瞎扯的,与现实有出入请谅解。 *无证行医要不得,接私活更要不得。

第二十章

“不会。”

你不会死,不会又一次流浪漂泊,无从降落。

你哪里也不会去。

“是么。”

厉沛话尾像绑了根羽毛,轻飘飘地飞出了窗外。

他认真地看向聂寻秋,对方脸上的晒痕好了许多,每天肯修整脸颊,不像从前那样留一层薄薄的胡子,他那时候总嫌它扎人,隔三差五会挤上泡沫,拿剃刀刮去,再用鼻尖去蹭一蹭,触感并不柔软,但他就是喜欢。

他们不常接吻,偶然碰到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亲密无间。

许久没有仔细地看看聂寻秋,他默默地将心底的那只影子和眼前的人叠在一起,慢慢地比对,发现和记忆里仍是一个模子,雕工精细,没有差错。

窄额头,高眉骨,眼窝颇深,五官似刀刻,找不到丁点柔和,因为之前的日晒雨淋,还带着几分粗野。抹去眼里的那些凝重,在任何一种审美里,他都是英俊的。

不知道还能不能和这个人再见,他索性大着胆子,好好地将聂寻秋的每根鬓发、每寸皮肤都看下来,方便在看不到的时候,凭着回忆摹写。

命运对他再偏袒,大概也不会给第三次机会了。

那束目光轻轻的、分外坦然,聂寻秋注意到,心上一颤:“你的心脏有一些先天的缺陷,江医生会为你主刀,不会太困难的,小沛。”

厉沛点点头,他笑了笑:“从来没生过这样的病,瞎想想嘛。”

他记住聂寻秋的样子,又望向窗外,仿佛尽头处就是他无依灵魂的归宿。

“我之所以会来这里,恐怕是因为这里的厉沛在那一天猝死了吧。”

心脏嵌顿严重时,能够导致死亡,这是江未平跟他说的。

厉沛醒来时浸没在水里,半缸水冰冷刺骨,呛进他的呼吸道,让他不住而剧烈地咳,十指被泡得发皱,体温下降,他觉得那是一场梦境的可能性居多,却没停下来斟酌过另一种可能。

就是那时原本的厉沛心跳就已经停了,是另一个灵魂飘到了这个世界,睁眼的欲望太过强烈,才让那颗残损的心脏重新搏动,起死回生。

厉沛更愿意安慰自己,他并非一个占领者,而是自己的遗憾与那个厉沛临死前的愿望太过契合,才得以接管他的身体,有机会继续与家人相伴。

他曾经被拿走了许多,如今还他一个更圆满的家庭,因为不等价,命运精打细算,不肯施舍丁点儿恩惠,所以要他用健康去换。

换来了厉从多彩的童年、兄嫂之间不必掩藏而长青的爱,祝逢今的一望皎皎月光,寸和学会了是非善恶,走上正途。

值得吗?

太值了。

想起厉演,厉沛怔了怔,压低了声音:“只是猜测,不要告诉哥哥。他知道从小看到大的弟弟已经死了,会很难过吧。”

厉沛不为自己的状况操心,而是觉得他的大哥会伤心。

聂寻秋不想答应,他觉得厉演并非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之前一番交谈下来,厉演分明就是将厉沛当作亲弟弟看待,不论所呵护的人,究竟属于哪个时空。

他坐下来,在口袋里摸了摸,找出几颗纸包装的奶糖,想了想,递给了厉沛。

“术前十二个小时要求禁食,还没到点。”

“给我糖做什么,”厉沛掌心里突然多出来许多东西,那些奶糖一直被体温焐着,已经软了,轻轻一碰就出现了个小坑,“又不是小孩子。”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哄你,让你开心。

聂寻秋在麦德林跟的大部分不是紧急手术,他们在临时入驻的医院外挂上旗帜,让当地人都能知道无国界医生们的到来,许多生病而没有得到治疗的孩子会被他们的父母抱着过来,医生们无偿地为他们提供援助。

那里条件虽然简陋,相比战区却还是好了不少,刚开始手术被预约的居多,他会坚持走完流程,去评估患儿的生理和心理状况,他的宿舍只是小小的一间,角落里陈放着一件行李,其中有一整面口袋,放着从出发地的商店买到的糖果。

他每天都会抓一把走,足够填满手指和掌心的缝,手很大,所以一把也够分给所有前来的孩子们。

因为贫穷和疾病,那些患儿们短暂的人生中,没有太多收到礼物的机会,得到医生的糖,哪怕因为时间紧急不被允许吃下,也能赶走焦虑,对术后恢复才能尝到的甜味有种小小的期望。

回国之后他也保持着这个习惯,觉得兴许它是有效的,才一股脑地都给了厉沛。

厉沛握着那些糖,糖纸碰在一起,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声,他放到床边的落地柜上,问:“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东西么?大部分情况和原来是一样的。病史和麻醉史我不知道,去问问哥哥。”

聂寻秋没来得及问,厉沛一句“原来”就回答了所有。

和原来一样,厉沛没有整容,牙齿整整齐齐,连颗龋齿都不曾有过,不会有填补的假牙和松动的情况,不需要对面部进行特殊保护。除此之外……这个厉沛不酗酒,没有长期服用安眠药,不会对麻醉用量产生影响。

这些差异都是曾经的他一手造成的,聂寻秋又站起来:“具体的基本数据会有护士来帮你测,有什么需求,随时跟我说。”

厉沛含糊地嗯了一声,他微微侧过身,继续望着窗外,那一小块光从胸口落到了肩头。

聂寻秋只是给出了几块糖。

却觉得衣袋与心都飘忽,像被掏空了勇气。

聂寻秋在江未平的办公室里找了纸笔,详细地询问过家属之后,将情况誊到表上。

已经到了晚饭时间,江未平买了两份一荤两素的盒饭,有些磕碜,但这是她连轴转下来一天里的第一顿,她习惯加热到入口微烫的程度再吃,这样不至于狼吞虎咽,延长吃饭的时间。

“吃完再忙,”江未平见聂寻秋的那份从打开之后就没动过,“你饿晕了明早谁上手术台?”

聂寻秋充耳不闻:“江医生,医院里储备了丹曲林么?”

“有两盒,”江未平知道聂寻秋是在考虑麻醉过敏之后的急救措施,“小沛没有肌营养不良和那些先天缺陷,常用麻醉药物应该没问题。”

她用筷子分了分菜,刨了一口:“这个药没被药监局批下来,一盒两万,保质期短,一年下来恶性高热发生的也就几例,所以市里三甲都不备,要不是厉演有钱,我们医院估计也不会有。”

聂寻秋为自己将厉沛送医到江未平这里感到庆幸。不是一开始就存有水平上的怀疑,他相信江未平。不过他现在就职的医院也有业界巨擘,但即便是这样,医院也依然不具备恶性高热的抢救条件,一旦病情发生,体温迅疾升高,在没有特效药的情况下,几乎只有死路一条。

他知道这样的过敏在人群当中很罕见,只有五万分之一左右的概率,但他仍然想做好万全的准备,在心底祈求厉沛不要成为那百分之百。

和明天参与手术的助手开完会已经过了十点,江未平相当疲惫,换下大褂,打着哈欠劝他也回去休息:“我年轻的时候我也像你这么能熬,两三点的急诊都不需要我从家里往医院赶。回去吧,明天还得早起干活呢。”

护士又送来一次厉沛的体征数据,他收下看了一眼。

“嗯,我收拾一下就回去。”

院长的办公室很大,添张椅子就能匀出来一部分给聂寻秋当临时办公场所,一眼望过去只有几份报告和刚才确定下来的麻醉方法和术中、术后可能发生问题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