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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50)

作者: 茶酿 阅读记录

这种种的痛,又怎能不让人脆弱呢?

两个女子同时抬头,对视一眼,双双露出一抹苦笑。

那两个男子,是一样的脆弱,也是一样的倔强啊,怕是非要斗个两败俱伤不可呢。

就连东方屹臂弯里的Sue也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担忧地睁大眼睛来回看着那两人,小手轻轻扯了扯东方屹的衣服,“恩……舅舅……好奇怪呀……”

虽然声音很小,却足以打破这可怕的沉寂。

凌丁洋刹时松了一口气似的,歉意地朝东方屹笑笑,转头道:“影久,麻烦你招待一下,知久有些累了,我送他回房休息。”说完,又朝应怀桔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连哄带骗地拖走了木偶一样杵在当地的卓兮。

苏知久闭了眼,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似乎对她的安排默许了一般,并没有说什么,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眉宇间却隐约有一层倦然。

东方屹见了这副场景,自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看着凌丁洋推着轮椅消失在视野中,而眼角不经意瞥见一个黑影正企图溜出自己的视线。

“子子!”

听到这声轻喝,半个身子已经滑到门外的少年动作一滞,不情不愿地撤了回来。

“你怎么在这儿?为什么不去上课?”看着他目光闪烁的心虚模样,东方屹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子子眨眨眼,小声分辩:“事有轻重缓急……我担心姐姐,就是去上课还不是一样听不下去……再说,一两天不上课又有什么……关系……”他的喉咙又干又涩,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一双眼更是死死盯着脚前的地面,丝毫不敢乱转。不过,即使不抬眼,也已经猜得到自己这番胆大之极的言论会造成什么样的效果啦。

果然,便听东方屹抑制着怒气道:“看来这并不是你第一次逃课。你去东厢候着,稍后我要和你好好谈谈。”

谈?子子扯了扯嘴角,心中叫苦不迭。从来也没有哪次“谈谈”是只动动口就能了事的。

一边乖乖答应着,他一边轻飘飘地闪出门去,临走时大胆朝东方屹脸上瞟了一下……唉,真的是黑沉沉的呢……看来待会儿的苦头是不会少吃了……

在大哥眼里,是不是他永远都是一个必须严格管教的顽劣小孩呢?不过,若不是大哥暗地管着,他大概、真的会被父母宠成一个只会装乖卖傻的纨绔子弟吧。

话说回来,真希望大哥偶尔也考虑一下他已经十六七岁,别总用那些对付小毛孩子的野蛮法子……

已经是初冬季节,北方的风吹在脸上,又硬又冷。

凌丁洋停了下来,俯头关切地询问:“冷吗?北京的冬天总是这样子……恩,干冷的。”

过了一会儿,才听他回答道:“没什么,屋子里太热,这样反而清醒一些。”

“也冷静些?”凌丁洋微微笑了,伸出指头抚摩着他被风吹得微凉的额头。南方人的额头真的很宽呢,这就是所谓的……天庭饱满?想到这儿,她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苏知久轻哼了一声,抓住她不甚老实的手指,神色怪异,“你就要被定罪论处了,居然好像还很开心?”

凌丁洋看着他,笑容渐渐淡下去:“你是真的,要处死我吗?”她的语气倒没什么疑问之意。

苏知久一扬眉:“你以为呢?”

凌丁洋慢慢叹出一口气,“你是在打着如意算盘,另有所图吧?”

苏知久似笑非笑,“你以为呢?”

“你要算计什么人?”

苏知久摇了摇头,“这真是个不可爱的问题。明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问我?难道你问了,我就会为你改变答案,变成你想要的那样?”

凌丁洋不做声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认真地问道:“你真的要对付‘他’?”

“不应该?”苏知久手一紧,忽然将她拉向自己,目光幽暗,“或者,你有异议?”

凌丁洋偏过头,艰难地问道:“可是,Sue怎么办?”

过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回答。她只觉心底越来越凉,像是冰水一层层漫涌上来;抬起头,却强笑着岔开话题:“怎么不说话了?你今天好像心情不是很好,刚刚还对卓兮摆脸色——你不知道他的功夫有多厉害,倒叫我替你紧张的不行,就怕他气极了翻脸。”

苏知久的脸色恢复了正常,放开她的手,淡然却十分自负地说道:“他不敢。”

“不、敢?”凌丁洋咀嚼了一下,不明其意,只的揣测,“他……是你的人?”

“他还不是我的人,不过,很快就会是了。”十分笃定的语气。

“怎么?”

苏知久弯起了唇角,那扬起的弧度明亮而骄傲,可似乎带着某种嘲讽的意味,叫人心里莫名的一颤。“他必须服从我,因为他知道——他知道他是我苏家的人。”

“……居然这样,难怪……”托着自己的下巴嘟囔了半句,应怀桔很小心地吞回后半句话——难怪你今天那么老实,完全不同以往气焰嚣张的样子。一抬头,却见卓兮仍是一脸闷闷不乐,盯着地面发呆。她好奇地捅了捅他,“喂,那他就是你堂哥吧?”

卓兮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应怀桔没有听清,凑上前去想听个仔细。卓兮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后眼神逐渐暗下来。

这一次,应怀桔听清楚了,他说的是——

“也许,不是堂哥呢……”

46、禁忌之子(三)

“你应该知道,苏家和东方家的体制相差甚远。”苏知久如是展开了话题。

凌丁洋点了点头。东方家是百年大族,深受传统文化浸染;而苏家却是近几十年方崛起的新生力量,思想作风受了西方文化的影响,是较为自由开放的。

“在苏家,并不存在‘一言堂’式的做法,每个人都有发表意见的权力,即使是拥有特权的家主也不能一意孤行,因此‘风波’内设有论堂。不能让论堂内三分之二的论权人同意的提案是无法真正执行的——虽然我身为‘风波’执掌者握有三分之一的论权,但还不足以保你周全……若是家主便可掌握一半论权,但要在得到苏家所有子弟的认可后才能登上家主的位置。若不是你的事,我倒不急着找回苏家幸存的全部后人。”说完抬眼,却见凌丁洋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诧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你说的很对,”凌丁洋附和似的点头,“可这好像不是重点?”

“不是重点?”苏知久笑了一下,眼神却冷了下来,“你想听什么?卓兮?或者——那个制造出他的男人?”

凌丁洋屏住了呼吸。

这个时候苏知久已不再看她,眼波如死水一般平静。

他静静地说,其实,我并不能肯定他的父亲是谁,但最有可能的那个人,就是苏祎堇……

苏祎堇。

这个听上去文雅而美好的名字,在三十年前的云南,是各族各寨争相传唱的神话。

他可以和最壮的青年角力摔交、豪爽痛饮,也可以和男男女女们一起跳欢快的舞蹈唱优美的歌谣;他可以端坐下来和近百岁的长老玄机暗语,也可以率领一群小鬼头上山爬树捉鸟儿。他是各族各寨公认的仲裁,他从不主动插手他们的内务,但只要他动一动口,无论哪方都要心悦诚服。他是智慧的化身,所有难事都可以找他解决;他亦是美神的眷属,不知多少怀春少女暗暗倾心,但都在长老们的劝告下黯然放弃。

长老们常常长叹着这样说:“堇草虽美,味却清苦,只能入药,必得入药啊……”

于是,“那株堇草”便成了苏祎堇的代称,其中当然不乏惋惜之意。

“哦——你是说那个人啊——”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拖长了声音,笑盈盈地打趣,“你有了东山的菖蒲,还记挂着山外的紫堇吗?”

被取笑的是略年长些的少女,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是又怎样啊?我知道没有可能,只好在心里想想;可你若见过他,一准儿也忘不掉,天天记挂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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