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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49)

作者: 茶酿 阅读记录

“你——”苏影久警惕地挡在他身前。这道门应该不能从外面打开才对,他是怎么办到的?而他这样闯进来,是想干什么?

“谁?”苏知久看了一眼不速之客,神色微愠,“是你?你进来做什么?这是你随便进来的地方吗?没有规矩!出去!”这几句话说得极是不客气,苏影久和凌丁洋不由双双怔住。卓兮好歹是帮忙将凌丁洋带回的人,就算再大的不满,以苏知久内敛的脾气,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卓兮一言不发,清亮的黑色瞳孔毫不退缩地迎着对面射来的严厉目光,紧抿的唇线显示出一种倔强。对视十余秒,他方将视线缓缓移到挡住自己的苏影久身上,瞳中刹时染上了一层挑衅与忍耐混杂在一起的戾气。

应该是……值得挑战的对手呢。

带着这样的念头,他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

“真慢。”嫣红的唇嘟囔了一句,双脚无意识地踢着庭园里的石子,“要怎么处置,倒是痛快一点啊。”

“Icy!”无奈地叫了一声,Fiery不知所措地看看蹲在地上、几乎快哭出来的Sue,又叫了一声,“Sue……”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Sue小小的脸上一双眼睛拼命瞪得老大,硬撑着让泪珠在眼眶内转来转去,就是不肯掉出来。

“那个……”Fiery试着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你还是……哭出来好了。我知道你很难过,真的。”

Sue轻轻摇了摇头,用力闭紧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哽咽的声音。

Fiery叹了口气,用“怎么办”的眼神望向Icy,得到的却是一记写着“我怎么知道”的白眼。

要是有谁……能把问题完美解决就好了。

可以让凌姐姐不必受罚,又能对上下内外都有所交代的方法……

急促而稳健的脚步声令Icy警觉地抬起头,迟了半秒,Fiery亦有所觉地回眸向声源处望去,待看清来人后双双笔直站好,齐齐唤道:“屹哥!”

来的却是东方屹。

若说两人态度为何如此恭敬,那自是进入东方家后的所见所闻令他们对这位宽中有严,法内容情的年轻龙头产生了打心底的敬佩。此时见他来了,两人心中一宽,均想,事情或许还有转机,一切尚未定论。

东方屹面上沉着,心中却是毫无把握。这件事本是“风波”与的恩怨,“东方”以第三方的身份插手并不甚妥,横加干涉,一样会引来非议。

他停了停脚,朝两人点了一下头,目光在Sue的身上略作停顿。

Sue此时已站了起来,半低着头,悄悄抬起眼睛偷瞄他的脸色,怯生生的小模样惹人心疼……想到她毕竟是妹妹的孩子,东方屹心中一软,面上的神情也柔和了下来。

见状,Fiery连忙扯了扯Sue的衣袖,用眼神催促着什么。

Sue迟疑地看看他,不安地垂下头没有动作。

看不过眼的Icy一撇嘴,猛然伸手往Sue背上一推——

跌向前方的Sue本能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双手下意识地伸向距离自己最近的物体紧紧抱住。

腿上毫无预兆地扑了一个又小又软的东西,东方屹立刻停下正要迈出的脚步,以防伤到那幼小的孩子。

“对、对不起,对不起……”Sue白了脸色,忙松开双手,退开两步,不住地道歉。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东方屹手臂一伸,轻而易举地将那小小的身子稳稳捞进臂弯。

太懂事的孩子……很难快乐吧?

“想见妈妈吗?舅舅带你进去好不好?”温柔地抚摸孩子软软的黄色头发,东方屹不等回答便径自朝厅堂走去。

Sue的眼睛闪起一道希望的亮光。

原来,自己可以被承认的吗?那是不是,妈妈做的一切,都可以被接受呢?

“谢谢……谢谢,舅舅。”

45、禁忌之子(二)

东方屹再料不到在厅里会撞见如此古怪的一副场景。

苏影久神色微冷地僵立在内室门内,几乎与他同样身高的少年背对自己的方向与之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两人的斗志摩擦而生的火花四下迸射,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燃烧了一般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闷热气。

如此危险的境地,难怪另外两人会是这种反应了——

只见平日一脸素淡的女子露出十二分的戒备神色,站在离门口不足一米的位置上,随时准备夺门而出的样子;而自家那“乖巧可爱”的小弟则远远贴着一个墙角站着,苦笑中掺杂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防备,见他进来,神色更为复杂,加深了的苦笑一直延伸到那双如星的眸子里,一时整个脸庞都随之黯淡下来。

原来从小就总是黏着他的那个小弟已经长大到不愿见他了呢……也难怪,在众人捧在手心的宠溺呵护下长大的娇贵少爷,却总是被他这个年长许多的兄长呵责管教,也许小时候不觉得什么,但年纪越大就越不服气吧。

尚未从恍惚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视线中一捕捉到背对自己的少年倏地抬起了手,随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耳边炸开,耳朵一阵嗡嗡作响,大脑慢了半拍方开始运作——

“……怀桔……”

带着无尽委屈哀怨的声音软软绵绵的传过来,美得令人惊艳的少年竟一脸被冷落的小孩的可怜表情,一头钻到女子胸口,双手紧紧抱住她,还撒娇似的在她怀中磨蹭了两下——要不是东方屹自负眼力不差,几乎要以为刚才怒极摔门的是苏影久,被莫名其妙摔了一鼻子灰的才是他。

应怀桔也是不明所以,但却温柔地回抱住他,下巴轻轻枕在他比常人柔软顺服了不知多少倍的黑发间,低叹道:“什么事竟让你这样难过?”

怀中的身躯陡地一震,“他骂我。”

只三个字,听上去却像个孩子般茫然无助,又是那样的伤心失落,叫听的人全都不忍起来,禁不住便想摸摸他的头,好好疼惜一番。

而应怀桔也确实这样做了,但她口中说出的话却颇有点火上浇油的趋势:“那也没有办法,是你做错了啊。”说来奇怪,这别扭小孩挨了骂居然没有大打出手,还真是不可思议呢。说起来,她倒是很好奇苏知久“骂”了什么,能让卓兮闷了一肚子的火,偏偏只能摔门发泄。

却见卓兮别过头去,一脸不爽的样子,强辩道:“是他的门没有锁好!”就是不承认自己有错!

“哦,这么说倒是我错怪你了?”接口的是缓缓现身的苏知久,他神色凉凉的,面上带着少有的露骨厌色。

卓兮一僵,慢慢从应怀桔怀中站直了身子,似醉还醒的一双清黑的瞳子里分明死死压抑着什么,竟也渐渐有了朦胧的雾意。

苏知久不为所动,直看到他眼睛里面去:“若是你错,你认错;若是我错,我道歉——你选。”

卓兮沉默了许久许久。

他沉默了多久,眼中的雾意便堆积了多厚。在他身后的应怀桔只看到他的脊背挺得那样直,又那样僵硬,仿佛不奋力这样站着便会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垮,再也站不起来。而他的手在背后无意识地紧紧扣住她的手指,扣得那样的用力那样的疼,几乎把她的手指掐断一般,好像是溺水的人抓住的唯一的稻草,即使不能救命也是最后的慰藉与依靠。

同应怀桔一样,凌丁洋也在苏知久背后注视着他。他的指尖轻轻在轮椅的扶手上来回摩挲着——一般的人绝不会留意到这一细微的动作,自然更不会了解那代表着什么。他很烦躁。能让苏知久烦躁的事情实在少之又少。他在忍耐着什么,似乎又不愿一直忍耐下去,心情就像他的指尖一样在忍耐与发泄的边缘游走。

——他或许还没有发觉,在面对心中在乎的人时,态度会不自觉地尖锐起来,就好像……想要在对方舍弃自己之前先一步将其远远推开,是一种怕被伤害的脆弱啊……

也许,他真正痛恨着自己不能站起的双腿吧,那种眼睁睁看着别人靠近或远离却只能被动接受的痛,有谁可以想象?那种一夜之间失去了家园失去了所有的沉痛,那种劫后余生物是人非的哀痛,那种忍辱负重寄人篱下的隐痛,那种披荆斩棘血淋淋的惨痛,还有一种,缠绵入骨,丝缕不绝,那孤单滋味怕也附进了魂魄,是一种温柔而极致的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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