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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鱼海棠(6)

作者: 应劫火 阅读记录

“祝融,”声线夹杂进隐隐约约的哭腔,然后是越来越明显的抽泣,“祝融我来找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辛苦花了多久才找到你你离开太久太久了现在我带你回去带你回家——

你以为,到底谁才是那个忘记了一切的人?

“跟我走吧——”

窗外雨声轰然落下。

/

他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雨已经停了,到处都没有看见赤松子。

他揣着一堆乱糟糟的思绪回到房间,盘腿坐在床上,怀里抱着被子——像赤松子最常做的那样。他开始回想,昨晚以及过往发生的所有,把记忆一点一点拼凑起来。织起的网好像成型了,可现如今他恐惧于去印证自己的猜想,甚至拒绝相信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不断地记起又遗忘,沙漏的流失令人悲哀地无能为力、无可奈何,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陷入了没有尽头的黑暗和绝望,而那一晚模糊听见的错乱话语仿佛只是臆想,连带着赤松子整个人的存在都愈来愈像是虚妄的,不过是一个他在无路可退的境地里裂变衍生出的一场幻觉。

他终于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FIN

5、【祝松】热爱

如果不是家里停了电,赤松子可能已经忘记了夏天有多热。他满头大汗从一个熊抱里挣脱出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毕竟房间里现在像个蒸笼或者炼狱之类的地方。赤松子从枕头下面翻出遥控器,可惜的是拯救生命的空调似乎没什么反应;他爬过抱枕和祝融去开电扇也是同样。手机充电器和其他一切需要电的玩意儿都如此令人失望。

好吧,看来是停电了。

现在是早上七点,已经到了骄阳似火的程度,赤松子走下床,即使光着脚都感觉得到从地板上散发出的热量。这样的闷热让人挫败,也让思考变得迟钝。赤松子站了一会儿转头望向床,他那半边完全没有被子——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在半夜就蹬掉了,而它们现在正层层叠叠小山似的缠在祝融身上。

他的男朋友现在同样满头大汗,不过抱着空调被睡得正香。赤松子忍不住偷笑起来,并且决定不帮助那位把被子揭开——好像这样有点不厚道,但是……祝融也许把被子当作他了?而那个拥抱姿势令人如此熟悉。

物理降温失败的当口儿,他总得找点什么化学方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决定不穿鞋了,光着脚走出卧室(这回他记得拉上窗帘而没有关紧门窗)。冰箱里有冰啤酒、冰水和冰西瓜,这一大早的……他叉着腰思忖着,脚边忽然缠上暖烘烘的一团。

赤松子低下头去,小灰猫委屈地蹭在脚边咪咪叫。他把它抱起来,然后又放下去(大热天抱着一团毛真的太热了):“湫,”他蹲下来摸摸他的脖颈,“你是不是也觉得太热了?”

灰白色的猫咪用爪子挠他的裤脚,然后衔住布料使劲儿把他往阳台方向拖去。赤松子被这股小却不容忽视的力量拖得踉踉跄跄,说实话他不想往阳台去:那里是这个点被太阳晒的最多的地方。

等到他最终屈服随着湫一起到了阳台,他便明白了猫咪为何一大早就委委屈屈了:猫咪处在阴凉地儿的窝被一条大黑狗盘踞着,而这家伙原本的驻地则大剌剌晒在太阳底下。所以呢,鲲为了自己的凉快就牺牲了湫的地盘——也亏得猫咪没有上去直接挠它。

赤松子摇摇头,把鲲的窝从阳台搬到客厅的角落,那儿旁边有一丛绿植,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也是平常湫最喜欢呆的地方。他晃了晃滴水观音的叶子,小猫咪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也不管大黑狗还蹲在自家地盘了,喵呜一声扑过去,欢天喜地接受了有遮蔽的新庇护所。

总算处理完两只小动物一大早的纷争,赤松子站直腰长吁一口气,抬起胳膊肘擦了擦额头——他本意可不是在没有冷气的家里出力的,这下好了,出了一身汗。

他瞄了一眼阳光下睡得正香的鲲,这家伙难道不嫌热嘛……

他转念一想还躺在卧室里的那位,得出个结论:深色皮肤的好像都不怕晒。

其实并不是这样。

/

现在是早上八点,不知不觉东忙西忙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赤松子快速冲了个澡又吃了块冰西瓜,依旧酷热难耐。而祝融依旧没有睡醒。

他开始怀念从前;他是指,没有停电的时候。

通常上午他可以睡到九点多或者十点,由早餐的香气与一个早安吻唤醒。是的,祝融手艺很不错,而且大个子先生也乐得下厨为爱人露一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皆如此。早餐之前要冲个澡,有时候可能会来个早操,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不过最近天热,哪怕有冷气赤松子也宁可把这一步跳过去——大把快活时光来着,何必不选个比较不那么热的时候?

晨起仪式完毕,早餐也结束,赤松子抱着猫咪在沙发上一躺开始看电视,陪狗狗玩球,或者让它俩自个儿玩去,有时候戴上眼镜翻翻书;反正这些于做家务的祝融而言都是非常靓丽的风景线。

午饭叫外卖,天气炎热的时候来送餐的小哥通常能够得到两到三倍的小费,这也是为什么海棠餐厅一直把这家两口子列为优先服务级别的客人。一个简单的午睡,起床之后处理处理工作和杂事,唱片机和音响总会有一个在工作——火热的祝融先生喜欢奥芬巴赫,而冷静的赤松子先生酷爱地下丝绒乐队——是的没错儿,没反过来。

天黑了之后他们会出趟门,毕竟鲲不可能一整天安安分分呆在家里(在这一点上赤松子更偏爱湫),而家里空调总得休息休息,开窗通风透气什么的。广场,花园,商业街,或者去郊外兜风转一圈,不会太晚回来,毕竟晚上还有非常重要的……发泄多余精力的、成年人的事情。

他们的阳台,不是鲲和湫呆的那片儿,而是从书房走的另一半。那儿有个很不错的榻榻米,光能够从隔窗与推拉门在那上面映出阑珊的影子。房梁上悬着一串风铃,而另一头则系着一小瓶水生植物,翠绿的叶子从玻璃孔悄悄探出来。同其他几个房间不同的是,书房打造得日系又淡雅,几乎不像两个男人的家——不过的确,这是赤松子的还在上大学的侄女儿设计的。短头发小姑娘一直秉持着这种风格可以降温的理念。

当然祝融肯定是不会相信这种话,但偏偏平时最冷静思维缜密的赤松子相信了——基本情有可原,祝融是知道的,他的爱人有多么、多么、多么怕热。

“你难道是水做的男人?这么怕热……不对啊,你要是水做的,不应该火怕你嘛。”

“有本事你别热的时候往我身上贴。”

“你皮肤那么凉,自带冷气。看来你真的是水做的——”

“男人。”

“——男人。我知道,我已经验证过很多次了。”

推开门永远有冷气,打开冰箱永远有冰好的食物——空调,西瓜,冷饮,没有尽头的热度和绿意,这才是夏天。

/

好像距离上一次打开冰箱门没有多久,不过赤松子现在又一次站在冰箱门前了。冰镇酸梅汁和冰啤酒,哪一个是更上乘的解暑选择?

赤松子闭上眼决定跟随天意选一个,不过刚伸出手就被谁攥住了——

“!!”

他一个激灵转过身,差点撞上祝融:“你什么时候醒的——还有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几分钟之前。我走路是有声音的,”祝融故意啪啪响跺了跺脚,“不过好像某人思考地太专注,没有听见啊。”祝融依旧握着他的手腕,接着另一只手在他身后关上了冰箱门。

两个小时之内地球能够绕太阳走多少?跨过的是经度还是纬度?光线和地板的夹角是多少?赤松子模模糊糊地分心想着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他觉得也许十年前上高中的时候学过……诶不对,他是学文还是学理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