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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之轮回(2)【CP完结】

世界当然在变坏。至少对他,上一个世界太坏了。

他想,他的生活一团糟,都得归罪于三个月前的分手——不,时态错误。不是过去,已经是未来了,还剩五分钟。他跳转到了正确的时间。

或许也不止五分钟,他不记得了。她一直有迟到的习惯。不算严重,十分钟以内,往往是因为错估了化妆的时间。她的素颜不好看:眼睛小,皮肤很差,但化妆之后还挺漂亮的,仔细想想应该算是个不错的女朋友。他都快忘了那天他为什么那么坚决地选择了分手。因为她的耳光?她又是为什么打他耳光?

大概还是那些事,冷淡、试探、嫉妒、争吵、交往中的摩擦,只不过他们摩擦得比较剧烈。如果他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也许就不会分手,他也不会心中有气,喝醉了酒主动挑衅混混。当然也不会感染艾滋。

好的,他初步确定了自己该做的事。

她来了,迟到三分钟。

她带着一只白色的包包,放在大腿而不是桌上,这意味着她不打算待很久。他惊讶于这些他上次没发现的细节,更强的洞察力使得他有了更多的信心。

他抢在她开口之前为她点了饮料和食物,都是她喜欢的口味。这几乎可以算作道歉了。她看起来有些惊讶,一直捏着包带的手指也松开了。过了几秒,她将包包放在了桌角的位置。

重来一次果然是正确的选择,他想。他决定把她当做新生活的标志——他会拥有美好的新生活,就是这样。

他没有负气而走,那一耳光也没有发生。他们磕磕绊绊地向彼此示爱、做出承诺,用那短暂的柔情与拥吻遮掩此前的不满。道歉、复合,一切顺遂。倘使深夜的他或她还有意不平,那些情绪也尽数屈服于**后的慵懒。

“我很累了,”她说,“我不想跟你吵架。我想结婚。”

于是他们结婚了。幸福的婚姻生活,所有负累被乘以二再不均衡地分为二人份。她为他生下一个男孩。那孩子太调皮了,趁她出差爬上了篮球架,然后跟着篮筐一起摔了下来。他在医院排队缴费的时候听到一些闲聊,说哪位好护士摔下楼梯需要护理,说哪家好医院被疯子持刀砍上门,又说哪个好人成了献血时发现艾滋感染的倒霉鬼。

真惨。他想,幸好他将时钟拨回了三个月,幸好现在惨的不是他。他为那活不过45岁的倒霉鬼感到遗憾。

他想当然地觉得他的平凡生活能轻易延续到寿终正寝,然而他自己也没活到那个倒霉鬼的年纪。

有一天他开始收拾全家人的保单。那是在他44岁的后半年,因为从45岁开始他需要更换险种。他翻阅着保单明细,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血型,一种直观的遗传方式。他是A型,她是O型,A+O=A/O,他的中学生物还没忘光。可儿子是B型血。他从没考虑过这个。之前他不知道她的血型,只知道是“熊猫血”,他以为那可以解释一切,可搜索结果告诉他熊猫血是不影响ABO血型的。

他撒了个小谎,带着儿子去了医院。17岁的小伙子正处于叛逆期,一脸不耐烦地采了血,还嘲笑他是中年危机。他没兴趣跟儿子聊天。从青春期开始他们就没有和谐的父子关系,更何况此刻怀疑啃噬着他的内心。“儿子”,这位家庭成员出生在他们结婚之后十个月,完美的时间。他几乎按捺不住怒火。

他焦虑地等待着,直到一周后收到了鉴定中心的电话。

那天他和她都在家,他接完电话,脸色阴沉得像夏季的雷雨天。他对她怒吼着,拿出了所有恶毒的诅咒和羞辱,又在羞辱中感到一丝快意。终于有正当的理由让他吼叫,日常生活中一直被压抑的怒火熊熊燃烧。

他揪着她的衣领,而她奋力地挣扎。他觉得自己还没开始使用暴力,不过男女体质差异很大,对于暴力的定义恐怕也不一样。她开始尖叫,那呼救声令他焦躁。他试图捂住她的嘴,而他们的——她的儿子正于此刻出现在玄关。

锄强扶弱,弑父娶母,俄狄浦斯的优秀品质。17岁的小伙子没轻没重,操着一只玻璃花瓶打得他不省人事,仿佛他是什么哥斯拉怪兽。

及时治疗不用指望,最后的送医也只作为减刑的砝码。医生认为他有可能作为植物人,终生躺在病床上,但仍有很大的希望被手术唤醒。他漂浮在半空中,奋力在手术知情书的的签字栏比划自己的名字——医生当然是看不见的。医生等待他家人的意见,而妻子阴沉地看着肉体陷入昏迷的他。

“保守治疗,”她说,“他有保险,我们不缺钱。植物人不是问题,我只希望他活着。”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动人的,如果不考虑她嘴角冷硬的线条。

她知道他知道了,而且她知道他不会原谅她和她的儿子。她希望他永不醒来。

他落回那具身体里。他想,这个世界也是不公平的。

第2章 周西桥,25岁。

周西桥,25岁。

杀死上个世界的所有人不需要原因,但回到这个时间点的确有其原因。他的妻子——前妻——在那场对峙中用尖叫与嘶吼说出了她漫长的出轨史。他不知道那个给他戴绿帽子的人是谁,但他至少知道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蹲点。

他监视着她,他的妻子——前妻——女朋友。

监视是一项专业技能,需要培训和一丢丢天赋。他毫无基础,学得很慢,但非常用心。他在她租下的卧室里贴满了微型摄像头,然后意识到她其实也可以出去开房,于是又开始往她的包里放东西。

她发现了几次,都被他用些胡编乱造的理由糊弄过去了。他看得出来她在生气,并且有了戒心,不过他不怎么在乎。

他最接近的一次追到了旅馆的房间门口。说实话他不知道她是自己去的还是跟那个假想敌一起,但她背着他开房间,这本身就值得他问罪。从来就没有恋情里火热的嫉妒,驱使他的是一股冰冷的恶意。捉奸,暴露她的不贞,然后潇洒离开——他想要的是不是悔改,是纯然的报复,与报复之后独属自己的新生活。

他冷静地点燃一根烟,横刀立马站在那蓝胡子的秘密门前,酝酿好了一切的情绪,就等着踢门那一秒。

然后他的手机响了。

那是一个裁员电话——准确来说,是一个通知他自行辞职的电话,为了避免发放裁员的补偿金。“你旷工太久了。”主管义正辞严地指责,并开始絮叨一些公司章程和他本月的打卡记录。他心烦意乱地回复了几句,觉得这细枝末节的问题比起此刻潜伏在他内心的阴森巨兽简直可笑。

“我会走的。”他说。而主管还不肯停下。

“我他妈自己会滚!”他怒吼着挂了电话,一拳擂在门上,那扇房门竟应声而开。

她站在门内瞪着他,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以及一顿冷漠的控诉。自私功利已经不是她的重点攻击对象了。跟踪和暴力倾向,她歇斯底里地控诉着生活中的白色恐怖,仿佛只有他无理取闹,而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分手,必须分。”

她怒气冲冲地说。这明明应该是他的台词。

分手、失业、甚至行政拘留——因为她报警了。都是坏事,那又怎么样?去他妈的。他的报复失败了,至少他的确得到了解脱,即将奔向新生活。

就好像作业是三道数学习题,你明知前两道都做错了,但至少是做过了,心中便有理由轻松了三分之二。

剩下三分之一在他找新工作时跌在了他肩上。

他的家庭关系很复杂,父母在他17岁时就离婚了,母亲独自居住,身体一直不太好。他平常每周都会回家看望她,然而这几周他忙于监视前女友,没去照顾母亲,直到接到医院电话,才知道她的身体又出了毛病。

他从小被丧偶式抚养长大,跟母亲关系很亲近,接到电话后便匆忙地赶去陪护。母亲从没有病得这么重过,他长期待在病房陪护,什么都不会,手忙脚乱,疲惫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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