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泊月足尖点过遍地萤火,裂纹玉玺在掌心碎成齑粉。那些粉末随风飘散,落在叛军少年眉间竟变成朱砂痣。慕容秋水残存的右手突然透明,她却在消散前笑指东方——启明星的位置正有新的星图诞生。
罗玉的刹那剑自行飞入星图缺口,剑身云纹与新生星轨完美契合。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所有青铜螭虫的残骸都开出白色野花。少年们手中的兵器突然生根发芽,铁甲缝隙里钻出带着露水的稻穗。
“父亲错了。”罗玉握住飞回的剑柄,剑脊倒影里三百年前的兄弟正在对弈。他斩断自己一缕白发抛向风中,那些发丝缠绕住即将消散的怨魂,化作漫天流萤飞向铸剑谷方向。
正午时分,十二少年跪在太庙废墟前,用发芽的兵器掘出清泉。燕泊月拾起泉眼边的玉玺碎片,发现每片都映着不同的盛世图景。当最后一块碎片沉入泉底,干涸三百年的护城河突然传来波涛声,河床裂缝中竟有桃树破土而出。
慕容秋水完全透明的刹那,红梅枝在泉眼边开出血色重瓣。罗玉的虎符刺青化作游鱼跃入水中,叼着片梅瓣游向东海。燕泊月望着掌心自动修复的《山河社稷图》,忽然听见百里外螺髻山传来钟鸣——那是二十年来未曾响过的净世钟。
螺髻山的钟声荡开时,慕容家主正将归墟剑鞘埋入往生泉。泉底突然浮出三百朵墨莲,每朵莲心都托着片带霜的梅瓣。老人颤抖着捧起最艳的那瓣,看见女儿的身影在露珠里拈花而笑。
燕泊月掌心的《山河社稷图》突然飞起,在皇城上空铺展成百里星幕。十二少年眉间朱砂痣同时亮起,他们掘出的清泉中升起青铜剑台虚影。罗玉的刹那剑发出凤鸣,剑尖指引星幕投射在干涸的护城河床——那些星子落处,桃树竟瞬间开满重瓣。
“慕容姑娘!”燕泊月突然指向东方海面。朝阳跃出波涛的刹那,叼着梅瓣的游鱼化作冰晶消散,却在空中留下段《归墟剑典》的潮声谱。十二少年不约而同以剑为桨,在桃林间划出北斗船队的阵型,铁甲生出的稻穗在甲板堆成山河形状。
正午阳光最盛时,埋着玉玺碎片的泉眼突然沸腾。七十二道清气自太庙废墟升起,凝成铸剑师们的透明身影。他们向罗玉行过古礼,化作青烟汇入桃树根系。当第一颗桃子落地,燕泊月发现果核上天然生着《刹那剑谱》的云纹。
慕容家主在往生泉畔突然顿悟,将梅瓣按入归墟剑鞘的鲛人浮雕。泉底墨莲应声绽放,莲心射出金光直透九霄。已经透明的慕容秋水在光柱中显现,红梅枝在她掌心开出并蒂双花,一瓣飘向皇城桃林,一瓣落入父亲怀中的剑鞘。
罗玉的白发尽数转黑那刻,护城河的桃瓣突然逆飞上天。燕泊月足尖轻点飘流的花舟,看见每片花瓣都映着不同时空的太平盛景。十二少年在星幕下突然开口,吟唱的竟是慕容秋水以血为弦奏过的往生调。
暮色四合时,螺髻山的钟声再次响起。燕泊月鬓间新生出点翠凤钗,却是桃木雕成。罗玉的刹那剑不知何时已化作根须,正与护城河桃树的根系在地下相缠。十二少年在此时褪去铁甲,露出铸剑师家族传承的黥面图腾——那青纹竟与桃树年轮完全契合。
子夜星河最亮时,往生泉中升起青铜剑台真身。慕容家主将归墟剑鞘置于台心,三百墨莲突然收拢成花苞。海面飘来的《潮声谱》自动刻在剑台四周,每个音符都化作一条银鱼游向深海。
当第一声鸡鸣划破晓雾,燕泊月发现《山河社稷图》已隐入桃树表皮。罗玉站在最高处的枝桠上,看见三百里外有炊烟升起。慕容秋水的红梅枝在此时完全凋零,却在桃林中央生出血玉碑林,每块碑文都是不同字体的“止戈”。
血玉碑林在晨雾中渗出清露,罗玉的指尖刚触到“止戈”二字,整片桃林突然无风自动。三百里外的炊烟竟凝成剑形,与碑文产生奇妙共鸣。燕泊月腕间沉寂多年的银铃自行碎裂,铃舌化作桃木簪,正插在碑林中央的阴阳鱼眼处。
慕容家主突然在往生泉畔长啸,声浪震开三百墨莲花苞。每朵莲心都跃出条青铜小鱼,衔着当年血祭铸剑师的生辰八字游向深海。十二少年黥面图腾发出微光,他们手中发芽的兵器彻底化为梨杖,在桃林外圈犁出北斗状的水渠。
正午时分,碑林突然沉入地底三寸。燕泊月发现每块血玉背面都浮现经络图,正是历代宗师突破武学障的关窍。罗玉的白发不知何时已垂至腰际,发梢缠住碑文渗出的露珠,竟在阳光下映出慕容秋水临终前看到的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