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宇文拓消散前的低语混着青铜螭虫碎片,在罗玉掌心凝成半枚虎符。当年父亲捶打天河玄铁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他看见年幼的自己蹲在剑庐角落,襁褓中的弟弟被按进炉火时,心口溅出的血珠化作漫天星辰。
慕容秋水剑锋划破食指,血珠坠地时竟在青砖上腐蚀出星图凹槽。归墟剑突然脱手飞旋,剑柄鲛人浮雕吐出千年寒雾,将方圆十丈的雨滴冻成冰晶卦象。她终于看懂剑脊上《刹那剑谱》的镜像文字——那根本不是什么剑招,而是镇压龙脉的时辰刻度。
当地脉中传来第九声钟鸣,罗玉的刹那剑突然刺向自己左眼。剑尖在虹膜前半寸凝滞,倒映出的却是初代家主将双剑刺入同胞兄弟心口的场景。原来所谓的“双生剑骨”,竟是需要至亲血脉献祭的诅咒。
“就是现在!”燕泊月将浑天仪图按进龙椅裂隙,慕容秋水福至心灵,归墟剑在空中写出殄文最后的笔画。两柄神兵的剑气在龙脉核心相撞,却没有金铁交鸣,唯有青铜剑台绽放出莲萼状的光晕。罗玉看到三百年前的兄弟残杀、二十年前的铸剑炉火、五载前的玄武阙之变,这些时空碎片突然在光晕中首尾相连,构成完美的宿命环。
双剑合璧的辉光冲破九重宫阙时,太庙供奉的历代帝王牌位齐齐迸裂。慕容秋水看到自己左手的掌纹正逐渐消失,而罗玉鬓角的白发却开始转黑。地脉中沉睡的玄黄之气升腾而起,在暴雨中化作两条纠缠的巨龙,龙睛位置恰好是刹那与归墟的剑尖。
当最后一道青铜螭虫的残影被剑气搅碎,紫宸殿顶的琉璃瓦突然全部化为齑粉。星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而下,照亮龙椅上那方新生的玉玺——竟是燕泊月鬓间凤钗与阿檀血纹融合所化。罗玉手中的虎符不知何时已嵌入剑柄,他此刻才明白母亲临终时说的“刹那永恒”,原是教他斩断这轮回的环。
第26章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星河流转的异象持续了整整三刻,当慕容秋水掌纹完全消失时,归墟剑突然碎作万千冰晶。她伸手接住坠落的剑穗,发现每粒冰珠里都封存着罗玉记忆的碎片——十二岁生辰那夜的萤火虫,朱雀门前折断的梅枝,还有燕泊月在护城河畔放走的河灯。
“秋水姑娘当心!”阿檀突然扑来,用后背挡住飞溅的龙脉碎石。少女胸前的血纹竟与慕容秋水消失的掌纹完全契合,归墟剑的冰晶突然倒流回剑鞘,在阿檀眉心凝出月牙状的光印。地宫深处的燕泊月闷哼一声,手中逆鳞匕应声断裂,刃口处的陨铁碎屑却自动飞向紫宸殿顶的玉玺。
罗玉的刹那剑突然重若千钧,剑柄虎符生出根须状金丝扎入血脉。三百年前的厮杀声浪扑面而来,他看见初代家主将玉玺按进胞弟胸膛,青铜剑台正是用那人的脊骨锻造。当最后一丝玄黄之气注入剑锋,他耳畔响起历代持剑者的低语,这才明白“刹那永恒”的真意原是教人承受永世孤寂。
慕容秋水扶起奄奄一息的阿檀,发现少女眼中流转的竟是归墟剑的殄文。当第一滴泪落在剑鞘,青铜剑台突然开出血色莲花,
莲心托着本应消散的宇文拓残魂。“少主人...”这道虚影比雨丝更透明,指尖却凝着罗玉儿时最爱吃的麦芽糖。
皇城外的十万禁军突然同时卸甲,他们的铁胄在地面拼出北斗七星的形状。燕泊月踩着星位疾奔,发间新生玉玺竟在宫墙上投射出《山河社稷图》。当她的血滴在图中黄河位置,九省十八关的烽燧台同时升起狼烟——却不是示警,而是绽放出三百年未见的报捷烟花。
“原来龙脉早该在宣武三年断绝。”慕容秋水望着掌心重生的剑纹,突然读懂归墟剑最后的馈赠。她将阿檀推向青铜剑台,看着少女与宇文拓的残魂共同化作剑鞘上的螭纹。当最后的殄文补全,紫宸殿废墟中升起七十二柄虚幻剑影,正是大胤立国时镇压四方的名剑精魄。
罗玉的剑终于可以移动分毫,剑尖挑起的却不是血光,而是初春第一朵桃苞。他看见母亲站在开满桃花的溪畔,脚下踩着三百年前的青石板。当刹那剑完全落下,历代罗氏持剑者的虚影自剑身走出,朝着不同方向的三跪九叩后,化作青烟汇入新生玉玺。
子夜时分,暴雨骤歇。燕泊月捧着玉玺走向罗玉时,鬓间凤钗突然化作白蝶。慕容秋水伸手去接,那蝶翼上的磷粉竟显露出《归墟剑典》全篇。三人尚未言语,地面突然裂开深不见底的鸿沟,青铜剑台载着阿檀的躯体缓缓沉入地心。
“该重写剑谱了。”罗玉将刹那剑插入裂缝边缘,剑身云纹自行拆解重组。慕容秋水以指为笔在虚空书写,每个字落下都引发天地共鸣。当最后一笔“归”字写完,万里星河突然坠入鸿沟,将三百年的恩怨尽数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