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不害臊!”裴妍面上一红,说别人就说别人,怎么还往自己身上贴金?
张茂却不放过她,理直气壮道:“有何不可说的?我时常想,祸兮福之所倚,诚不欺我!当年贾后屠三杨,我家门受牵累,明明是祸事。可我也因此得入裴家门庭为清客,从而结识了你,让我这本该死气沉沉的日子过得鲜活起来。我又万分后怕,倘若当年阿耶没走这步棋,或是把我荐去了别人家里,你我之间会不会就此错过?”
裴妍闻言,心头微颤。她似乎无法想象,若当年没有遇上他,会是什么样子?
她大概会受家门之命,嫁与司马毗,在他那妻妾满庭的后院,受他的规制,蹉跎半生?
除了张茂,再不会有哪个男人,容她不计较男女尊卑,内外之别;亦不会有人,教她文武之道,用人之术,甚而私养武婢,囤兵蓄势;更不会有谁无私地包容她的小性多心、惶惑疑虑……
是她何其有幸,能遇上张茂!若不然,她才是那个,将过着死气沉沉日子的人!
本不该有交集的二人,由得命运的大掌轻轻拨弄,便金风玉露的成了一对儿,谁能说这不是宿命的牵绊呢?
她俯身将脸颊贴在张茂未受伤的那侧胸膛上,轻声道:“若真如此,只要你还在洛京,我定有机会遇见你,再次喜欢上你!”
张茂低笑,指尖缠绕着她的一缕青丝,低声道:“哦?可你都不认识我。”
“那又如何?我有没有同你说过,”她讲到一半自己先笑起来,耳尖泛红,带着一丝甜蜜的娇羞,“我初见你的时候,就想着这郎君握刀的模样真俊!若能天天见到,该多好!”
张茂眸光一暗,忽而扣住她的后颈深深吻下来,带着药味的苦涩,却又炽热得令人心尖发烫。直到裴妍喘不过气轻捶他的胸膛,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却仍抵着她的额头,喘息着道:“原来阿妍对我是见色起意!”
“你对我就不是?”裴妍红着脸反问,拿自己的额头顶了顶他的,“世人都说我漂亮,是璞玉!”
“噗嗤,”张茂忍不住轻笑出声,“阿妍怕不是忘了,我初初遇见你的时候,你才九岁。”
他突然挑眉,作恍然大悟状,“原来阿妍九岁就对我一见钟情了!”
他那恼人的唇边轻轻地吐出三个字来:“小,色,胚!”
就知道不能给他太多笑脸!裴妍气得牙痒痒,忍不住伸出染着蔻丹的长指,上下一拧,左右一旋。
“嘶!”张茂惊坐起来,“我身上有伤!”
裴妍却一下子跨坐到他的腰上,撩起袖子,摩拳擦掌:“有伤还敢胡言乱语?今日合该轮到你受罚!”
身下忽而没了动静。裴妍向他望去,却见他早已再次躺好。剑眉之下,星目放光,竟是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那眼神,哪里是受罚?分明是领赏才对!
裴妍这才反应过来,“呸!你才是色胚!大色胚……”
第116章 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古来……
天边泛起蟹壳青,没了其他季节的虫鸣鸟叫,冬日的清晨分外静谧,只屋角的更漏,一滴一滴地往下数着时辰。
裴妍揉着惺忪的睡眼,欲爬过张茂身边。刚从被中支起一个手臂,就被身边人警觉地压了回去。
“这么早起做什么?”他闭着双眸,声音微哑,犹带睡意。
“你的药!”裴妍柔声道,“昨日皇甫师叔新换的方子,说能好的快些。”
这几年冬日一年比一年阴冷。张茂的伤口前些时日进了风,一到雨雪天便开始酸疼。
“这种伤只能温养,哪来的药到病除。”他一把揽过她,“师叔怕你着急,糊弄你呢!”
裴妍柳眉微蹙,手不自觉地绕过他裹着绷带的肩头,抚上他光裸而精壮的前胸与后背,那里大大小小伤口纵横,狰狞的诉说着主人的战功与苦难。
她一阵心疼——这里面有几处竟比这次伤的还深!那些时日,他一定很痛苦吧?西北苦寒,又是谁在身边照料他?
她想起那些年,她雷打不动地每半个月收到他的平安信。
“你伤重的时候,如何提笔给我回信?”
小手被一只大掌捉住。张茂终于睁开了星眸,里面带着一丝温柔的歉意:“我说了你不许生气——有时会在大战前多写几封,只要没死,就按着日子,给你寄去。”
“痴子!”她轻轻地捶打着他的胸口,“空几次又何妨,由得你这么糊弄我!要把人心疼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