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初初回京便大权独揽,成都王与河间王没有意见?”裴妍递给他一杯蜜水。
张茂摇头:“二王面上倒是恭敬,私下么,哼!”
此次平叛,成都王功劳最大,所获封赏却最微,甚至比不上走过场的河间王,他如何会甘心?
而河间王,劳师动众地领兵大老远跑了一趟,只捞到一个太尉的虚衔,焉能知足?
张茂将蜜水饮尽,眸中闪过算计。“且看他们如何做戏吧!”
呵,司马家的人!
他又说起另一件事:“齐王太妃不日就要进京。她或许会为难你的外家郭氏,对公主、裴家亦或有刁难。你与岳母大人说一声,近日能称病就病着吧!”
裴妍点头。当年姨婆身为继母,没少为难齐王太妃,如今人家得势,又怎会给她们好脸色?
“不过,她若敢为难你,倒也不用惧她。齐王手再长,还伸不到凉州来!”
裴妍噗嗤笑道:“这话,你是来一个诸侯就叮嘱一次,我都听腻了!”
翌日,裴妍派半夏去裴家和郭家送信。不消说,两家又是请和缓,又是找巫医,折腾得全洛阳城都知道,这两家主母病了。至于是真病还是假病?见仁见智吧。
以至于皇后设宴,招待齐王太妃,亦直接跳过颇有争议的郭家与裴家。
裴妍原不想去,奈何自己娘家和外家相继告病,自己若再推辞,未免明目张胆了些,只怕齐王太妃会更加嫉恨。
故而,她特意约了裴妃一道进宫。
说来,东海王府也是自身难保。在这次清君侧中,虽未受波及,但也未能得到封赏。可东海王实在不想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封地,只好继续不尴不尬地待在京城,静待时机。
倒是琅琊王,以山东诸国不可无人镇守为由,已请得齐王同意,不日便可携王导回封地自守。
裴妍此番进宫,依然以低调的装扮为主。一身雀梅大衫配软翠襦裙,远远看去老气沉沉,连裴妃见了都直摇头,一点没有少妇该有的鲜亮。
“何至于此。”裴妃拍着她的手背轻叹。
裴妍无奈笑笑。她又不是宫娥,打扮那么漂亮作甚?
何况,听闻齐王太妃有幼女未出降,此次宫宴定是带在身边相看的。裴妍自知容色出众,若再不加收敛,碍了人家贵女的姻缘,不是找死么?
果然,她与裴妃拜过皇后、坐下没多久,就见齐王太妃携女儿湖阳郡主缓步入席。
齐王太妃面目颇类其父,与贾后竟有几分相似,皆是肤色偏黑的长相,只是身材不似贾后丰满,偏高瘦。其人冷肃,一身油紫直裾深衣,中规中矩。
裴妍见之,有一瞬触动,恍然以为见到了故人。然而,当齐王太妃冷厉的眼风扫过她时,她不禁毛骨悚然,慌忙颔首,以期避过锋芒。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太妃望向她的眼神别有深意。
还有,那位湖阳郡主,亦借着与人敬酒,频频向她看过来,却既不过来与她结交,又避过她的几次敬酒寒暄,鬼鬼祟祟,似另有所图。
这日宴散,裴妍的牛车方驶进巷口,远远就见张茂等在中门。
他似是有心事,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待见到裴妍后,脸上才云销雨霁,重新露出笑容。
裴妍才掀开车帘,他就已经麻溜地将她打横抱进了家门。
“有什么事么?特意跑到门口来等我!”裴妍窝在他的怀里,已经无力挣扎——他想抱就抱吧,也不是第一回了,仆婢部曲大概也习惯了。
“无事,只是想你了!”张茂面不改色地道。
裴妍却觉得他怪怪的。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可与他相处久了,她还是能轻易捕捉到他的心绪。
进了内室,她还待再问,却听他忽而道:“阿妍,后面齐王府再召见,一律别去!即便出门,身后从人武婢,宁多不少!”
这么严重?她沉寂下来,静静地看着他。“可是齐王要对我们做什么?”
张茂先时不语,半晌,告诉她原由:今日齐王召他入府,言前几日湖阳郡主扮作宫女入殿玩耍,在酒宴上对他一见倾心,有联姻之意。
原来前几日那个泼了他一身酒水的宫女就是乔装打扮的湖阳郡主!
裴妍气极,忍不住一拍桌案:“我说那太妃母女今日看我缘何阴恻恻的,原来是想抢人夫婿!呸,她是嫁不出去么?要抢有妇之夫?还郡主呢!不害臊!”
张茂见她气得双颊绯红,杏眸圆睁,活像只炸毛的猫儿,不由失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抚她的背脊道:“莫气,我已当场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