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阿茂那混小子没有亏待你!”裴憬笑道。
裴妍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没功夫与他混闹,伸头看看后面,急切地问:“阿母和阿嫂呢?”
“母亲舟车劳顿,在西郊驿馆休养,约摸明日成行。至于你阿嫂,”裴憬有些不好意思,“她又有身孕了。母亲怕她坐胎不稳,留她在闻喜养胎。”
原来如此。可是,她狐疑地看向兄长,哥哥怎么放着阿母不管,先回家了?
就见裴憬从袖囊里掏出一封帛书:“母亲让我交给你,看她的样子还挺急的。”
裴妍脸色一凛,急忙将信打开,读完哭笑不得。成都王妃见自己的路子走不了,又去打阿母的主意。这帮人真是,防不胜防啊!
裴憬不知底理,想去刺史府寻张茂。
裴妍拦住他:“近日朝中事多。淮陵王点了他与三哥入朝咨情。你且在家里歇一歇,过会放衙就能见到他了。”
又打发他去沐浴更衣,自己则去对门的公主府寻始平,商量着朝她借些府兵,明日一早就去接母亲。
忙完回来时,裴憬已然收拾妥当,等在她的院子里。一年不见,他微微有些发福,脸上因这段时日赶路暴晒,有些泛红蜕皮。
裴妍赶紧拉着他进屋,取来玉肌膏,如儿时那样与他敷脸,一边问起家中其他人的近况。
裴憬红着脸任她施为,絮絮叨叨地讲了这一年家里的大事:
刚回老家时,族里有白眼狼想来为难,被族长裴邵压了下来。
裴邵来京城的这段日子,族中事务暂交二郎裴崇打理。
裴妡除服后,太原王氏家主亲来议亲,日子定在仲秋。婶婶和崇弟怕京城是非多,决定在闻喜发嫁……
张茂来找裴妍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佳人素手芊芊,给面红耳赤的郎君抹着脂膏。
裴妍只觉周遭气氛忽而一窒,犹疑间,听到身边兄长轻快地叫唤:“阿茂!你下衙啦!”
她随声望去,张茂立在廊下,逆着光的面容看不清神色,只听他浅笑一声:“听说你回京了,我能不来?”
裴憬起身上前,如儿时那般,一拍张茂的肩头:“你小子,把我妹妹照顾得不错!”
张茂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目光却仍锁在裴妍身上:“应该的。”
三人寒暄几句。裴妍敏锐地察觉到张茂情绪不对,便寻了由头支开裴憬:“阿兄先去花厅吧,我洗了手就走。”
裴憬欲拉着张茂一道。张茂却道:“阿兄先去,容我与阿妍讲两句体己话。”
到底是过来人,裴憬了然一笑,识趣地走开了。
“你怎么了?”裴妍见他沉着脸,径自绕到妆台后面,沉声把玩着那瓶用了大半的玉脂膏。
“我之前为了赶回来救你,跑死了八匹马。”他闷闷地道,声气里透着一丝委屈。
裴妍心里一软,是了,这事他说起过,她知道的,也很感激。可跟目下有什么关系?
“我那时脸上晒得比阿憬还黑,蜕皮也比他多。”他紧紧握着那瓶白玉罐子,指节泛白,“也没见你这样心疼我……”
裴妍扶额,这也能醋上?他可真是越发出息了!
第二日一早,裴妍便和兄长裴憬,带着容秋、半夏还有半数武婢,并十来个公主府的兵士,浩浩荡荡地去城外接母亲。
不是故意摆谱,实在是近日时局动荡,赵王虽倒,散兵游勇还在,哪是一时能散掉的?
小郭氏见到门外乌泱泱这么多人来,先是吓了一跳,待见到当头之人,便是朝思暮想、差点以为丢了命的女儿,自又是一番哭诉别情。
裴妍还请了顾和缓来,不过把脉之后,大夫说并无大碍。
小郭氏略带狡黠地道:“早说了没事,都是装给那崔氏看的。你阿兄兜不住事,才没与他细说。”自从得知女儿平安无事后,她日日吃得好睡得香,身体也一天好似一天。
裴憬羞赧地摸摸后脑勺,不敢说话。
裴妍这才放下心来。母女俩回程时有说有笑,默契地不提那段被掳地过往。
“还好当初与你打的那些大件都留在了京里,不然就一个多月光景,如何来得及置办这些。”
小郭氏此行专为女儿的婚事而来。张茂是凉州押在朝廷的质子,等闲不能离京。不然,她也想像二房那样,直接在老家完婚,好避开那些弯弯绕绕。不过在京里也有好处,就是当初打起来的那些家什嫁妆都是现成的,不用匆忙置办了。
“回京后,阿母接着称病吧。待我成亲后,您再出来走动。”裴妍想了想,叮咛道:“尤其要防着成都王与河间王的家眷。这两位一个深藏不露,一个泼辣愚蠢,都不是好相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