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是被她逼得没了办法。
沈宴川披着一件黑色大衣，颀长背影在冬日灰沉的天气里格外冷寂，得到裴叙的答复，他缓缓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像顿时抽空了身体所有力气。
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沈宴川垂头按着眉心，哑声开口：“辛苦了。”
毒药她都敢眼睛都不眨地喝，就没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还好她没事。
可一旦他到了油尽灯枯的那一天，难保她不会再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裴叙接道：“我又调了一种新药，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拿来给你试。”
“还有必要试吗。”
裴叙没法回答。
且不说每次试药都要承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就是能忍得住，他所剩无几的精力恐怕也不足以支撑他一次次这样试下去。
墨蓝的天空飘了几片雪花在他肩头，沈宴川枯坐片刻，终究撑着膝盖起了身。
回到房间里时，林染还缩在被子里，睁着那双乌黑润亮的眼睛羞涩地看他：“我……我身上还疼，想多躺一会儿。”
沈宴川倒了杯温水递到她手里，还有一枚白色药片：“阿豪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休息好了，我送你上车。”
他眉目间是一贯的沉冷平静，林染颤着指尖接过，唇畔浮起苦涩笑意：“你怕我怀孕？就算怀上了，也许我也活不到能生下孩子的那一天。”
“你想知道的结果已经在这里了，毒素超标并不致死，你会没事，我也会没事，”沈宴川将那份检测报告一并放在她手边，喉间隐忍地滚了一下，接道，“我有家庭，有妻子，你也好，孩子也好，对我来说都不该存在。”
不该存在……
林染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不可置信地将那份报告仔细看了好几遍，落下来的眼泪晕开了上面的字迹。
她努力沉淀着呼吸，想再从中找出破绽，可是白纸黑字摆在眼前，她说不出半个字。
“可是，可是我们昨晚……”
“一夜风流，都是成年人，并不能代表什么。”
沈宴川温淡的容颜里看不出一丝裂缝。
林染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不想相信，此刻铁证如山，她不得不信。
半晌，她颤声道：“是，是我想多了，你早都已经跟我说清楚了，是我还在执迷不悟。”
她深吸了口气，似是做出了决定：“药我可以吃，但我不想回福源山，山上信号不好，经常收不到留学群里的信息，我想回家住一段时间，考国外的设计学院，以后也不会再回来打扰你的生活。”
沈宴川点头，算是准许了她的要求：“你能这样想就最好，我们之间断干净，对彼此都好。”
林染苦笑着将那枚药片放入口中，吞了一口水：“这下你放心了？”
沈宴川没有看她迷蒙的泪眼，接过水杯转身就出了门。
确认他走远，林染迅速跑下了床，将压在舌根的那枚药片吐进了洗手池，漱了好几口水，才勉强冲淡嘴里的苦味。
她垂头看着排水阀中间卷起的漩涡，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第102章 他们都在跟她告别
沈宴川原本打算送她回澄海国际，可林染却执意要回澜心公馆住。
她想在国内的最后一段时间，住在他们曾经一起住过十二年的家里。
她把行李搬了回来，请保洁打扫了卫生，一切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家的模样。
她粉色的卧室依旧香香的，沈宴川黑白调的卧室依旧清清冷冷，书房餐厅客厅，还有前院草坪和后院的花园，每一处都有她成长的痕迹。
从九岁到二十一岁，她记得沈宴川在哪里训过她，也记得沈宴川在哪里哄过她，抱过她，回忆总是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他们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从很远的地方奔赴而来，交错过，又各自越走越远。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一个月。
春节前夕，程家派了司机过来接她去过年，她正准备上车的时候，发现院外不远处还停了一辆白色宝马。
林染这才恍然想起，自从那晚在星河会所一别，她也很久没见过乔扬了。
原来张扬夺目的男孩沉淀下来不少，倨傲的刺头也剪成了稳重的短碎发，乔扬穿着蓬松的黑色羽绒服站在车门边，笑着冲她招手：“染染，我来跟你告个别。”
待女孩走近，乔扬垂眸看着她额角轻微的疤痕，笑容赧然而温和：“一直没机会当面跟你说声‘对不起’，那晚是我冲动做了错事，伤害了你，郑重向你道歉。另外，我要去北美投奔我妈了，今晚的机票。”
林染拢紧了围巾，双手插在大衣的衣兜里，按在小腹外的那块暖宝宝上：“怎么这么突然？你不是业务做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