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逼问砸过来,沈宴川没什么力气再想更多的说辞来反驳,女孩的热泪沾在他的颈窝,他下意识想要将她拥住的手抬了起来,又克制地放下。
他其实很想问问她,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是不是真的会做出殉情这种傻事,但他不敢问,十二年朝夕相伴的光阴让他摸透了她的脾气,他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于是他只好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温声安慰:“这些都只是你的臆想,听话,我让阿豪现在过来接你。”
“臆想?”林染心痛到快要窒息,死死盯着他平淡无澜的眼睛,“你的意思是,你现在的状况并没有什么问题,你要赶走我也只是单纯为了避嫌?”
“是。”他回得果断。
就在沈宴川以为她还要问些什么来试图拆穿他时,林染顿了几秒,又放开了他,只道:“好,让我陪你三天,三天后我就走。”
为什么是三天。
他不明白。
可林染一脸决绝的模样丝毫没给他拒绝的余地。
“说话算话?”
“嗯,说话算话。”
小独栋里还有一间客卧,但林染没去,钻进沈宴川的被窝里赖着他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还没等他醒来就不见了踪影。
裴叙端着药具进来给他打针的时候,护工刚好在更换床单被褥,上面那几滴殷红血迹格外显眼。
沈宴川却不知看着窗外的哪个地方出了神,淡淡问:“我还有多久?”
裴叙难得笑了一声:“怎么,美人在怀春宵一夜,舍不得死了?”
听出他话里的调侃,沈宴川睨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我只是想尽快把她送回去,她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放心,再撑一两个月应该没问题,”裴叙在他手背施了针,调好输液管的流速,“你说想熬到冬天,现在已经冬天了,我尽量让你过完年。”
沈宴川那双深邃黑眸疲倦地轻轻合上,语气沉缓:“等她走了,就不治了,过不过年无所谓,这段时间你也辛苦,我想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可以放手了。”
裴叙定定地看着他:“你认真的?”
他颔首。
“你是自己不想活,还是觉得我治不好,想放弃?”
沈宴川平静反问:“有什么区别?”
确实没什么区别,治不好的病,他想不想活都难逃一死,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又何必一直拖拖拉拉,没个痛快。
裴叙却莫名被他气到,黑着脸就走了出去,埋头重新钻进了实验室。
第098章 他还是只会关心她
林染直到傍晚才回来,她买了几束鲜花插在花瓶里,素白空冷的房间瞬间多了许多生气。
她看起来心情不错。
沈宴川闲来坐在书桌前写字,那本赵孟頫的《汲黯传》他临了好几遍,可这段时间用药太多,指尖总控制不住地颤,一直写得不满意。
看着林染忙前忙后地开始布置,一下子给加湿器添水,一下子给他整理桌上的书,一下子又拉拉窗帘,给他调了一个适合看窗外风景的宽度,他索性停下了手中的小狼毫,忍不住问:“今天去哪了?”
他不太相信林染会把三分之一的时间花在给他买花上,指不定背地里又憋了什么小心思,等说好的期限一到,再借故不肯离开。
林染却神色如常地展示了一下她新提回来的购物袋:“不是要住三天吗?我去逛街买了两身换洗的衣服,哦对了,我开你的车出去的,停车的时候不小心蹭到路边的石墩上,掉漆了。”
说完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眼里写满求生欲。
沈宴川被她这副有趣的模样惹出了笑意,唇畔微扬:“车蹭了就蹭了,人没事就好。”
护工送了晚餐上来,林染帮着端过来,又搬了把椅子坐在沈宴川身边,似笑似恼地侧头睨着他,小声嘀咕:“这下你不骂我驾照考到狗肚子里去了?你那车挺贵的,我还心疼着呢。”
“这么记仇?嗯?”沈宴川反手用毛笔另一端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当时凶你也只是希望你长教训,开车上路,方方面面的细节都要注意,不能掉以轻心。”
他俊朗的眉目间始终泛着柔和,还像曾经那样温声教育的语气,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变过,不管她怎么闹他气他,他还是只会关心她。
林染压着心里酸涩,替他收拾笔墨纸砚:“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沈宴川看了她一眼。
其实他还有很多想要叮嘱她的话,比如少熬夜,多锻炼身体,少吃不健康的外卖,天冷了记得加衣,不要只顾着漂亮,还有遇事不要再那么冲动,他若是不在了,也许没人能及时赶来替她收拾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