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川强压着一身天寒地冻的戾气,什么也没问,只轻轻牵起了她冰凉的手:“走,我带你出去。”
林染僵硬地被他扶着重新站起,余光却瞥见一个身影如风般冲了过来。
她来不及多想,往前一步张开手臂,横在了沈宴川身后。
乔扬手里原本打算往沈宴川背上砸去的酒瓶瞬间砸碎在了她的额头上,顷刻间,血流如注。
“染染?!”
耳边嗡嗡作响,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一黑,双腿也发软,倒在了沈宴川宽阔的怀抱里。
乔扬的酒都吓醒了大半,僵立在原地:“不是……染染我不是故意的……”
沈宴川却没再给他靠近林染的机会,横抱起她,火速冲出了门。
鲜红血液沾在他的黑衬衣上,看不出颜色,胸口的位置只像濡湿了一片冰凉水渍,可铁锈般的血腥味不断涌入鼻腔,他都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这丫头确实傻,明明已经被他伤得七零八落,那个酒瓶砸来的时候,却还是不假思索地挡在了他背后。
她要是一直这么傻下去,他怎么能走得安心。
离会所最近的那家医院也有十分钟车程,沈宴川用了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林染呆坐在外科诊室里,额头缝了两针上了药。
沈宴川坐在她对面,拿棉球沾了生理盐水,细细给她擦拭着脸上的血痂。
平时那么怕疼的小姑娘却一直都没喊疼,她只是双臂紧抱着膝盖,小脑袋轻轻抵在椅子冷硬的靠背上,无波无澜。
“我没和乔扬上床,”林染突然轻声开口,目光却毫无焦点地落向不知名的某一处,“当时我哭得厉害,一直求饶,他心软,放过我了。”
沈宴川拿着金属镊子的手紧了一紧。
“乔扬说得没错,我是他女朋友,跟他睡也理所应当,”林染空洞的视线只顿在男人稍显凌乱的衣襟处,没再往上看他的眼睛,“可是除了你,任何人碰我我都觉得恶心,那你呢?你跟乔薇在一起的时候,你抱她吻她,和她上床的时候,会像书里写的那样舒服吗?”
沈宴川没有回应。
耳畔只有彼此都在压抑着的,不太平稳的呼吸。
林染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当时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我差一点点就放弃挣扎了,不就是肉碰肉,把灯一关眼睛一闭,都一个样。”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是我太矫情,其实乔扬挺好的,被我气成那样,还二话不说为我出头,你不知道,他一直怕你怕得要死,他居然还敢凶你。”
心口的窒闷感如潮水般涌来,裹得人有点喘不过气,沈宴川指尖轻颤,捏着的那团用脏的棉球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进了垃圾桶:“染染。”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
比如她不愿做的任何事都无需勉强自己,如果乔扬对她造成了伤害和困扰,他可以去找他谈,甚至教训他。
可他似乎已经没有资格和立场来交待她这些。
林染等着他的下文,可他唤了她一声之后,却没再开口。
她清清冷冷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说实话。”
沈宴川身形一滞:“什么实话?”
他的病情隐瞒得很好,这么长时间也只有程淮生和裴叙两个人知道,他们绝不会泄露给她。
她也不可能见到唐莲,自从他察觉唐莲在净水器里投毒,便说服了她转做污点证人,指控杨嫣,唐莲被他控制在程家庄园的地下室,一直看守得很紧。
难道是杨嫣穷途末路狗急跳墙,告诉了她?也不对,她才回国……
他正想着各种可能性,林染又问:“刚才是乔薇在场,你才不好意思承认,对不对?你答应过我的事,你还记得的,对不对?”
沈宴川骤然松了一口气。
可心又瞬间揪紧。
这是个无法逃避的话题。
在疗养室的这段时间,裴叙不止一次埋怨过他忧思太重,可他全部的忧思,也仅仅只是一个她而已。
早有预料他要走的这条路遍地荆棘,他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却偏偏贪恋着她的甜,自私到放不了手,自以为是地觉得他能掌控住一切,于是一次次动摇,一次次情不自禁,一次次给了她希望,才落得今时今日的困局。
是他活该。
可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能让她在得知他死讯的那一天能够顺利稳妥地走出去,好好过完这一生。
沈宴川顿了几秒,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执着而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平静回答:“还记得你当初去实习,把方仲平闹进警局的那天晚上吗?你问我,为什么他的妻子明知他在外面乱来,却还能忍,我是怎么说的?”
林染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心间逐渐弥漫开了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