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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命(岳飞重生)(61)

想来不多久,天气转为晴好的时候,便该是将一切谈妥,让完颜昌离开的时候了。

放下饮去大半的茶水,赵构重新斜倚回榻边,微微合了目,轻吐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几分。

不得不承认,在这样平静的几日之后,他发现自己,实则是十分向往这样的日子的。在继位之前,他或许对可望而不可求的皇位,曾有过些许名为野心的东西。但如今,他发现从心底而言,自己真正渴望的,其实不过这一方宁静的处所。

再加上,一个人。

除此之外,他可以别无他求。

想到此,唇边不由得泻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当真是人生不如意,十有j□j。这两个心愿,他竟一个也没有达成。

*****

秦府后院,完颜昌和秦桧对桌而坐。

不过是几日的功夫,雪已然停了,余下的,不过是枝头凝着的些许冰花。

完颜昌把盏冲秦桧,笑道:“恭喜秦相升迁之喜。”

“完颜将军客气了。”秦桧微一颔首,倒也举了杯,只不过态度却十分有保留,已然大不同于过去在金营之中那般唯诺顺从的模样。

完颜昌看在眼里,也不意外。毕竟时过境迁,如今秦桧得赵构重用,一举被提拔到了宰相的位置,自然不需要如阶下囚一般,对自己卑躬屈膝了。

这些他也并不在意。毕竟,他要做的事已然做成。而且就秦桧的立场和性子而言,哪怕他不再对金国唯命是从,日后为了自己,在战和之间,他也依旧会选择一个“和”字。

他秦桧曾在金国为质,同赵佶和韦太后都有过往来,熟悉金国文字,对金营之事的了解,也远胜于朝中的任何人。

而这样的优势,只有在和谈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否则,他将没有用武之地。

因此,完颜昌可以笃定,秦桧日后会死死咬住这个“和”字,不松口。

故而他也不提二人过去在金营中说过的话,只点出这最关键的一点,道:“这次宋金和谈事毕,于秦相而言便又是大功一件,日后仕途,自视不可限量。”

秦桧亦不点破,只是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客套道:“此番宋金能达成和谈,岂非我一人之力能为之?不过全凭官家的心思而已。”

闲闲淡淡的一句话,倒是给完颜昌下了一颗定心丸:赵构之心,没人能比近臣更清楚。有他这句话,至少在短期内,宋金应当不会战事再起,这正合了完颜昌的心思。

于是他当即朗声笑了起来,高举酒盏,道:“那么,便愿宋金此番修好,能长存不息。”

*****

完颜昌带领金使离开的时候,赵构推脱有病在身,并未亲自前来相送,只依旧让秦桧代劳。

秦桧带来的,自然还有在牢中已然太久未见天日的完颜宗望。

那日风虽凌冽,然而暖阳当头,倒也平添了许多暖意。完颜昌裹着狐裘,站在寒风之中,看着一辆马车在宋人的带领下,由远及近地走来。仿佛是为了更平稳些,马车行得格外缓慢。

待到车至近前,秦桧冲他一拱手,道:“二太子便在这车内。”

完颜昌当即走到车边,正待掀开车帘,却被秦桧抬手拦了一拦,道:“二太子身体已大不如前,将军还请小心几分。”

完颜昌同他对视一刻,缓缓颔首。

他同完颜宗望乃是堂兄弟的关系,年龄相差不大,自幼便关系甚笃,时常一道在草原打猎比武,策马嬉戏。关系远比同完颜宗弼,要亲密许多。

这也是为什么,他此番一定要亲自出使的缘故,并一定要以完颜宗望为条件,达成和谈的缘故。

而对于完颜宗望同赵构之间的事情,对方瞒得过别人,却如何瞒得过他?更何况早在赵构入金营为质的时候,营中便已然有了许多流言蜚语。赵构的性子完颜昌大抵也是知道的,看似软弱,实则阴毒。

对于曾经对自己犯下那样事端的完颜宗望,他会如何下手,完颜昌自问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即便如此,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刹那,他堂堂的七尺男儿,却依旧禁不住狠狠地抖了一下。

马车一角蜷缩着的,几乎不能称之为一个“人”。素净的脸、整齐的发和新的衣衫,虽然昭示着他已经被人打理过一番,但那副曾经也可称是魁梧高大的身形,如今已然只剩了一副空空的骨架子。那副骨架子是如此的脆弱,几乎连搭在身上的毛毯也承受不起,透过毛毯,也足以看得清那样单薄的一个人形。

长期生活在幽暗无光的牢狱之中的人,此刻并不能立刻暴露在明光之下,故而完颜宗望的双目上,缠着一块厚厚的黑布。

只是,那深深凹陷下去的颧骨,也已然能够说明一切了。

他无声地委顿着,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探视。若非那瘦削的胸腹处还有着微微的起伏,完颜昌简直无法确认,他是否当真还活着。

他的双目瞬间就有些模糊,与此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赵构之前一直拒绝自己去探望完颜宗望的请求,而拖到今日才将人放出。

用力握紧了拳,完颜昌心中自然是有恨的。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

放下帘子,他没有露出分毫怨怼,反而冲秦桧说了许多感恩之语。随后才带这人马和载着完颜宗望的马车,徐徐离去。

握住缰绳的手却越来越用力,恨不能把绳子生生纂断在掌心之中。

完颜昌心里明白,金国易主,朝政正是混乱之际,上下不能齐心,此时若开展,谁也不能有必胜的把握。故而今日好不容易达成的和谈,如何也不能毁于一旦。

这个仇,他今日忍了,并不代表以后,不会追究。

*****

赵构未同朝臣商议,擅自定夺并极快达成了和谈一事,很快在朝野上下引起轰动。以宰相赵鼎为首,饱纳了绝大部分武将的主战派闻言,更是哗然不已。然而木已成舟,纵然再劝,也没了法子。

岳飞已然算不清自己前去求见了赵构了多少次,被阻隔在门外多少次,又悻悻而返了多少次。眼看着完颜昌带着好容易擒来的完颜宗望就这么走了,他心中郁结非常,却到底无可奈何。

这些时日,见不到赵构,平素里也只得同韩世忠以及宫中禁军的几个头领一道饮酒。当他还在深宫内任职的时候,那几个头领正是在他手下当差,深得岳飞厚待,亦是积极的主战派。

一群抑郁之人相聚一室,同浇胸中块垒,倒也不失为一种派遣之法。

这夜月色疏淡,岳飞自韩府而归时,足下已然有些不稳。虽然他知道,自己绝不该是借酒浇愁的性子,可是如今,他连赵构的面都见不到,纵然有再多的本事,再大的抱负,也无济于事。

就这么踉踉跄跄地走着,远远地就看见自己的府邸灯火萧索,夜色之中显得格外清冷。

回想一下,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除了胸中这家国,这天下,其余的便可谓是一无所有。几乎是赌上了自己的所有,来完成自己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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