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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命(岳飞重生)(60)

完颜宗望一句话说出,只听的脚步声走进,却久久得不到回应。不由得动了动身子,吃力地睁开了双眼。

在天窗微弱的光中,他看见在赵构面无表情地立在面前,一身白色的狐裘,越发将整个人衬托的清冷疏离,生人勿近。

然而目光下移,却发现他的脚边正放着一个提篮。里面有几个酒杯和一壶酒,酒显然是刚烫好不久的,正隐隐地冒着白气。

完颜宗望都已然记不起酒是何味道了,盯了那酒壶许久,才轻声笑道:“赵官家……如何有兴致……来我这里……喝酒了?我这里……可不是个好地方……”以他现在的情形,每说一个字,都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可他仿佛并不在意一般,不仅要说,话还格外地多。

赵构环顾了他周围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柴草,没有说话,却是寻了一处较为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

一言不发地给自己斟了杯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完颜宗望虽然已无力做出任何动作,但目光却是紧紧地追随着他。直到看着赵构连饮了三杯之后,他忽然道:“看来……官家这是舍不得……我走了……”

赵构斟酒手微微一顿,没有看他,却依旧把酒杯斟满了。不肯定,也不否认。

完颜宗望也不再言语。这些时日他虽形同活死人,可头脑却依旧保持着情形。即使与世隔绝,得不到外界的消息,而在赵构今日前来之后,他便第一时间感觉到,有事发生。

正分神之际,却听赵构道:“你这种日子,是怎么熬下来的?”他的声音已经有些许含糊,想是便在刚才的空当里,已经又饮下了好几杯。

然而不等完颜宗望回答,他却又凝视着面前的地面,道:“朕这样的日子……都时常有苍白无趣,索然无托之感,你……凭什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

完颜宗望闻言一怔,知道他这多半是有七分醉了。凝视着赵构额边一簇散落下来的发,以及黑发掩映间,那白皙消瘦的脖颈,若是换做以前,他怕是早已控制不住心内的欲|望。

可如今,他已然连提起欲|望的气力都没有了。只是在心里微微惊讶着,赵构竟然会在自己喝醉,且说出这样类似于心事的话来。

若非真正地觉得人生如寄,无处可去了,如何会来到自己这里?

曾几何时,自己是他最厌恶最防备的人,如今,竟成了对他而言最安全的存在。这还真是一种无奈的讽刺。

他禁不住想,如果当初能以这样的方式开始,他们今日……也不至于会到这种地步罢。

正此时,寒风忽然发出呼啸声,大片的雪花被卷着从窗口落了进来。赵构忽然转头看向完颜宗望,仿佛骤然清醒了几分,意识到自己方才刚才说的话。

他有些摇晃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了门,一句话也没有说。

完颜宗望凝视着大开的牢门,其上的锁链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久久不绝。

*****

赵构在内侍的搀扶下回到寝宫的时候,雪已经下了大半日了,残阳西下,将天地间原本的苍白染成了橙黄。

力不能支地看着脚下的路,却忽听内侍惊呼道:“官家,是岳帅!”

赵构抬起眼眸,远远地就看见大门外,一个身着铠甲的身影,正笔挺而跪。雪花窸窸窣窣地落满了他的肩头,看起来,仿佛是跪了许久。

赵构轻笑一声,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只当没看见他,踉踉跄跄地举步,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果然,身后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

“官家。”

赵构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只道:“你回罢,朕知道你要说什么。”

话中的意思已然足够明显,可身后的声音却依旧道:“即便如此,臣也要说。”

“送岳帅回府。”赵构扬声道。

“请官家务必听臣一言,否则,臣决然不会离开!”

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

赵构没有再说话,只是径自举步,跨入门内的时候动作一顿,转头对一旁的侍卫道:“岳飞何时来的?”

“回官家,”那侍卫道,“岳帅午后便来了,再次已然跪了两三个时辰。”

赵构“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径自走了进去。

*****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

赵构和衣起身,走到窗边,一眼便看到宫灯点染之下,雪地里那一个模糊的身影。

心中忽然腾起一股焦躁烦闷,赵构一拳打在窗台上,忽然大步走了出去。

雪地里,岳飞目光如炬,定定地看着那个身影由远及近,最后站定在了面前。

赵构只穿着一身里衣,身形单薄瘦削,甚至带着几分孱弱之态。微微扬起下颚,盯着他似笑非笑地道:“岳帅乃是国家栋梁,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说这话的时候,他特意地调整了自己的语气,倨傲之中带着冷漠。

而岳飞却依旧是那句话,“还请官家听臣一言。”

这时,内侍拿着狐裘,飞快地赶了出来,口中直呼道:“这夜里天可是凉得紧,官家还请务必添件衣裳!”

赵构任他给自己系好了狐裘,他凝视着岳飞,微微眯了眼,一字一句说得慢而清晰。

“岳飞,你这是在拿自己要挟朕?”

“臣不敢。”岳飞垂首道,“官家如何也不肯见臣,臣唯有出此下策而已。”

赵构掩藏在狐裘之下手禁不住握成了拳。他分明知道岳飞就是在赌他狠不下这个心,可偏生……自己当真就狠不下这个心,根本无法做到如自己所想的一般,听之任之,让他在这雪地里自生自灭。

明知什么也换不来,却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妥协。

赵构心中简直有些痛恨自己。恨自己为何就这般放不开,为何就是对这个人,如何也无法释怀。

想到此,胸中骤然一阵气血翻涌。喉头腥膻上涌,竟一口血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哇我居然更新了

☆、第二十七章:心结难解

【第二十七章:心结难解】

赵构披着外袍,斜斜靠坐在榻上,垂眼翻阅着奏折。

手中的动作闲闲淡淡,翻了几页之后,发现同自己所料无异,便合上了,随手抛在了一边。

自打那夜之后,他索性也罢了朝,以静养的名义留在宫里,将诸事都交付与秦桧。虽然从心底而言,他知道此人同金人未必干干净净,全无瓜葛,但只要他同自己立场一致,倒也别无所谓。暂且用一用,无妨。

实则那时候赵构虽吐了血,但多半也是气急攻心之故,并未到无法出户的地步。他如此举动,自然不乏图清净的意思。一来避开百官朝堂的争吵和朝下单独的会面,二来,也是着意不愿再见那某一个人。

那个人,太容易搅乱他的心扉。

房内的火盆烧得暖融融的,赵构抬手端起桌边温热的茶水,放在唇边啜饮了一口,旋即又抬头看向窗外。外面的雪虽然依旧在下,但已然没了前几日那鹅毛一般的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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