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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49)

或许当年的王猛曾经提防过今日,可是他苻坚,直到此刻才当真如梦初醒。

几日前,他已匆匆地调集了数万人马,虽大都是些别处败走而归的残兵败将,然而凭借着这城池之力,许是依旧得以抗衡的。

毕竟这是长安,是都城。这长安在,他苻坚在,国就仍在!

五指慢慢地握紧了座椅的扶手,然而正沉吟之际,门外却忽地闯进一名小将。

“陛、陛下!”那小将来得匆忙,连滚带爬地来到苻坚身前,喘息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苻坚见他神色有异,不由得放下手中战报,皱眉道:“何事惊惶?”

“回陛下,”那小将匆匆平复了喘息,抱拳道,“有一支大军,正、正朝城下开进……”

“何人?”苻坚不等他说罢,便急急抢道。

“不、不知……”那小将却道,“大军约摸有数万人,然而……然而却没有并无帅旗,不知是何处的人马。”

苻坚坐在原处怔然片刻,忽然惊醒过来道:“召集三军待命!”站起身来,随手拿起墙上的铠甲便往外走,“随孤去城头!”

作者有话要说:想起下一章我就HIGH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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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兵临城下 ...

苻坚换上铠甲,匆匆奔上城头之时,那里已是一副风声鹤唳之势。他不及立定,便急急抬首举目望去。果然看见不远处尘土飞扬,一列人马自地平线那段徐徐而来,逐渐显现出身后千军万马的姿态。

堂而皇之的这般兵临城下,而态度却堪称从容。并且,一眼望去,行伍之间当真并无帅旗的影踪。

这时,身旁有人来报,只道三军待命,听候调遣。苻坚侧过脸去略一颔首,随即又将目光投向城下。

这乱世之中,群雄并起,虎视长安者甚众。然而,声势浩大至此,却又不露名讳的,却也只有一人而已。

皇太弟。

原以为攻去阿房之后,应是会整顿几日。没想到竟几乎是未作停留,便直奔此处而来。看来野心,当真不小。

苻坚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浩浩荡荡的军队,感到身边的人皆是一副戒备的姿态,心头不觉也伏在腰间剑柄的手不知不觉间已慢慢地用力握紧。

心头随着那逼近的队伍一点一点地收紧,然而末了,唇角却是徐徐挑了起来。

毕竟曾是立于众生之巅的人,即便是虎落平阳,即便是山河破碎,他却从未真正失却心头的那一分骄傲。此时此刻,在城头猎猎的旗风之下,在刀剑冰冷的映照之下,他反而有些振奋。

毕竟在自己周身,毕竟在这长安城里,还有如此之多的将士和自己同进退,还有如此之多的黎民百姓与自己共生死。

既然如此,又还有何顾虑?

愈发用力扶住了剑柄。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太弟,你既然敢如此直犯,那今日不如便让孤一睹尊容。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也敢妄图孤的天下!

正思量之间,却见人马已然在城下十里处顿住。

片刻之后,一名武将模样的人打马而出,冲着自己这边一拱手,扬声道:“在下韩延,见过秦王陛下了!”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忽然又笑道,“哦对了,如今渭北可还有一位‘万年秦王’陛下,却不知哪一位,才是货真价实的?”言罢,同对方士卒一齐哄笑出声来。

苻坚眼见底下都是些鲜卑人氏,一时间不由得怒上心头。若是从前,天下人人对他皆是逢迎不及,何曾在众人面前受过这等辱没?不由上前一步,对城下喝道:“放肆!尔等不过是些奴才罢了,放牛牧马尚可,来此处寻衅,岂非送死!”

城下韩延闻言,本欲立即开口,然而他抬眼见了城头上一身银甲的人,嘴边的话又生生顿住。

他忽地想起,城上这人便是苻坚,便是让慕容冲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苻坚。

于是他没有急着作答,只是眯起眼定定地看着那人。毕竟一战过后,无人能再料生死。可是距离终究太远,对方的身形气度虽足以一览,然而面容却是模糊不清。

苻坚见对方并不答话,反而只是抬起眼,定定地望向这边。苻坚不解其意,却也只是静静地望着城下,不动声色。

一时间,城内外对峙的十余万人马,皆是默然无声。唯有苍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低沉而旷远。

而忽然间,一声朗笑打破沉默,异常清澈明亮。

“奴才又如何?我倒并不介意!只是这奴才也有奴才的苦处,秦王陛下可愿同我换换?”

韩延闻言心头一紧,立即回过身去,但见身后的队列自中间一分为二,慕容冲打马缓缓走出。这三军对阵之下,他竟仍是只着一身白袍。

韩延见状,立即回身拦住对方的路,肃然道:“冲儿,你怎么来了?”

慕容冲唇边仍挂着笑意,却不作答,只是轻易地绕开韩延的阻拦,意欲继续上前。

“冲儿!”然而韩延皱眉,再度阻挡在前。

慕容冲垂眼和他对视了片刻,面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忽然沉声道:“韩延听令,若有阻拦,定斩无赦!”

韩延未料他突然变色,在原处愣了愣。然而不及再度阻拦,慕容冲已恢复了笑意,悠然提缰,走到队伍前列顿住。

苻坚怔怔地看着城下那一身白衣的人,只觉心忽然被那一声笑提起了几分。可是距离太远,他眯起眼,却也看不清那人的眉目,纵是言语间的声音,也随着那风声被冲淡了几分。

莫名地有些恍惚,然而不及他脑中再做思考,却见对方忽地高高地扬起马鞭,然后轻轻放下。顿了顿,再度扬起,却是猛地抽在马后-身,然后忽然朝城下冲了过来!

“陛下!”身旁的将士急忙凑了过来,“射,还是,不射?”

“且慢。”苻坚回过神来,转身看了一眼那人,“对方不过一人罢了,且看他究竟有何意图。”

然而言罢,方一回过头去,整个人却霎然怔在原处,如遭雷击。

素白的碎屑,自不远处纷扬而来。越过长安近郊,越过十里平芜,如鹅毛般肆意飘洒,竟是朝自己扑面而来。

是……雪,这九月的天气,竟在一霎那落了雪!

然而及至他垂下眼,望向城下的人时,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然下了马。一身素白的袍子,立于马前,正仰起脸,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眉目似画,笑靥如花。天高地广,只此一人。

“冲儿?你是……慕容冲!”苻坚忽然前倾身子扶住城墙,几乎是本能地便喊出了声。

慕容冲闻言,轻声笑道:“陛下可还记得,十年前,陛下就是这般,送我离开的?”

然而苻坚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仍是怔怔地看着他,打量着那人周身的一分一毫。

他的身形已然高了许多,只是仍是瘦削单薄,仿佛经不住风吹雨打。眉目较之当年,褪去了少年的纤细秀美,竟是更英挺丰俊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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