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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18)

王猛语气虽淡,但却字字铿锵。苻坚稍作沉吟,道:“景略所言极是,只是这‘时机’却要待到何时为止?”

“陛下切勿忧心此事,晋国丞相桓温独揽大权数年,其篡位野心已是路人皆知。”王猛此刻又缓和了神情,却是胸有成竹道,“三年之内,晋国内部必有一乱。待到彼时,便是天赐给陛下的时机了。”

苻坚素知王猛行军用兵之道便有如其人,严谨沉稳,不走险棋,不打无准备之仗。然而即便如此,却频频稳中取胜,教人无法不信服。由是听闻他一番言论,苻坚思量片刻亦知言之有理,便颔首道:“景略所言,确是如此。”

而王猛顿了顿,却又敛颜正色道:“只是陛下,比起‘外患’,臣以为‘内忧’,不可不除。”

苻坚闻言,立刻知晓他话中所指,当即不以为意地笑道:“景略为何定要除掉那慕容垂?他自请降以来,并无过失。”

“陛下,慕容垂此人狡黠,留之必成后患。”

“景略怕是多虑了罢。慕容垂此人并无二心,孤是知晓的。”苻坚却仍是笑,“再者,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孤既然纳降于他,若无故将其除去,如何能稳住帐下异族人氏之心?”

王猛见他并无听劝之意,便也不再坚持,微微颔首,缓和了面色,却道:“陛下,方才从房中走出的,可是昔日的燕国中山王、大司马慕容冲?”

苻坚未料他忽然问起此事,顿了顿,才笑道:“正是。”

王猛闻言微微颔首,只笑着叹了声:“果真是名不虚传。”片刻之后,推说还有要事操办,便起身告辞。

王猛走后,苻坚起身行至墙边悬挂着的地图边,凝神看了许久,心内却终是有些焦躁。片刻之后,他匆匆踱开步子,转身出了宫。

*****

慕容冲回到御凤宫之后,借着和使女闲聊之机,总算是对这王猛了解了一二。

此人出身贫寒,起初在晋国桓温帐下为谋,自觉不受重用,便弃之而投奔秦国。苻坚欣然接纳,与之一论天下之势,只恨相见太晚,王猛在入仕秦国之后,很快步步高升,据说彼时他力行变法,整顿吏治时,曾得罪过不少朝中旧臣。旧臣们纷纷上奏苻坚,对王猛极尽诽谤之能事,然而苻坚置若罔闻,末了更是处死了部分贵族,以示其心。自那以后,朝中便再无人敢妄论其半句是非。

而王猛实则,确是文武双全之才。对外南征北伐,胜多败少,对内整治朝纲,纪律严明。由是数年下来,秦国日渐国力昌盛,法度严明,方才有了今日横跨江北的睥睨之势。

但即便如此,此人为人一向沉稳平和,寡言少语。纵然此刻已是一人之下,在朝中更是威望已极,而于其自身,却一如往常,未有半分恃宠之态。

念及此,慕容冲立在院中微微沉吟,忽地却感到一双臂膀自身后包覆过来,环至身前,隔着衣料细细摩挲。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熟悉到几乎不需确认。慕容冲匆匆收了思绪,随即却被源自身前的触感掠去了所有注意,不由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苻坚把手伸进他外袍,再深入里衣,五指在其下徐徐滑动,触感却更胜衣料。感觉到这怀中的人的身量体形,较之刚入宫时,已大为不同。自骨骼到肌理,都日渐褪去了少年的生涩,期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经意的风流毕现。

他并非好色之人,当初将此人收入后宫也不过只是一番恶意的惩戒。然而时至今日,苻坚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身体的迷恋,已远远超出了预料。

但即便如此又如何,这人此刻已是被自己牢牢地握在手中。只要他苻坚不放手,这人一辈子都是自己的,只能是自己的。

如此,纵是迷恋,又有何妨?

这人是逃不出自己手掌心的。更何况,他应该早已放弃了这种无谓的念想。

然而脑中腾起这个念头的时候,苻坚却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能肯定,事实是否如此。不仅如此,苻坚此刻才发现,他过去甚至从来不曾在意过,怀里的这个人,心中究竟存有怎样的念想。

念及此,苻坚微微皱眉,不由得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而对方又一声低低的呻吟,又再度撩拨起心内的欲望,终是按捺不住,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几步走到院中的石桌上放下,随即倾身而上。

只要性子来了,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足以成为欢爱的场所。这一点慕容冲早已习惯,也已不在乎。感觉到辗转缠绵间,自己已是衣衫尽褪,便自觉地闭了眼,例行公事一般地等待着后续。

然而下-身那种足以将自己一分为二的疼痛,却并没有立刻如期而至。慕容冲睁开眼,只见苻坚俯身在上,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微微一愣,随即伸出手抚上对方的面,道:“陛下,这是……”

而苻坚却一把抓了他的手,按在身侧。再度俯身几分,几乎是呼吸相连地看着他。顿了顿,忽然问道:“冲儿,你恨孤么?”

“恨。”慕容冲定睛看着他,回过神来,却是笑着吐出这一个字来。然而话音刚落,身下突然而至的刺痛便让整个人骤然绷紧。

“恨?”即便这是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心中却仍是有些愤恼。苻坚惩戒一般地狠狠挞伐到最深处,俯下-身子一字一句道,“那么你时时刻刻都在想着离开?”

慕容冲身子颤抖着,双手按在对方的肩头,从呻吟里挤出两个字来:“不……不是……”

这让苻坚微有诧异,不由得顿住了动作,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半晌才道:“不是?”

慕容冲从剧痛中微微找回了神智,仰脸看着苻坚,低喘间却是微微笑道:“因为……我早已……无处可去了,不是……么?”

苻坚起初愣住,随即亦是笑了。

随即便是一次又一次地疯狂挞伐,将冲撞深入至最深处,直到听闻对方应声而起的高低呻吟,方才觉得快意。

暴风骤雨停歇的片刻,方才俯下-身子,对着身下几近精疲力竭的人低低道:“冲儿,你该知道,不论答案如何,你的选择却只有一个。”

因为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离开孤。

后背在石桌的摩挲下,已然变得麻木而火热,然而石桌自身的寒意,却贴着肌肤透入骨髓。慕容冲微微清醒了神智,恍然间隐约听到了苻坚在耳边流连的低语。

他此刻已无力作答,只能挑起嘴角吃力地笑了笑。心内却知,这便是苻坚要的答案,最诚实的答案。

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没有人更清楚。这一切,若说“不恨”,他苻坚自己只怕也绝不能信服。

然而即便恨他,却仍要这般留在他身边,在他身下辗转承欢。对国破家亡,众叛亲离的自己而言,这是唯一的选择。

这样的自己,对于苻坚而言,也许才是别有趣味的罢。既然他想要,便给他这样的自己。

因为离开他,对于此时此刻的自己,却是当真不可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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