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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意(97)+番外

“所以,你便借出使之机,离开了朕?”

“我自知此生绝不可能离开你,即便离开,也终有一日会回来,直到死在你手中。”我抬眼望着前方,有几分解嘲般慢慢道,“只因韩楼为了宇文师,心中亦是容不下任何人。”

身后依旧是沉默。

我笑了笑,继续道:“如何,你会杀了我,还是让我留下?”

身后仍旧是沉默,绵长无止尽的沉默。

我收回目光,慢慢闭上眼。

突然感到身后贴上来的怀抱,比任何一次都要温暖。

慢慢地挑起嘴角。如若这短暂的离开和归来是一场赌注,那么这个拥抱是不是足以说明,我已赢了这赌局?

于是,我顿了顿,睁开眼看了看天尽头一丝熹微的晨光,徐徐地道出了此行的第二个赌注。

“皇上,放了平武公罢。”

萧泠的番外

我快马加鞭地往大哥的府邸所在赶去。行至半路,只见自家兄弟和皇城禁军仍旧处在一片鏖战之中。禁军人手众多,但但亦是个个身手矫健,一时间双方对峙着,未有胜负。

顿住马,抬头看了看天,时辰离午时三刻许是已所剩无多了。回想起方才离开茅屋时的情形,从独孤鸿的眼神里我已再清楚不过,若不能及时将大哥带回,他亦是不会独活。只是,却不知,他所能等待的极限,又究竟是多久。

我默然片刻,一把抽出腰间佩剑,忽然打马冲入相互砍杀的人群之中。

无论如何,也要突出这重围,赶至府中!

奋力砍杀了不知多久,仍旧无法突破。心知这般凭一己之力,依是不足以敌众。如此一来,虽不致损兵折将,但时辰十万火急,却是万万不容拖延。

心下正焦急之际,却见一骑快马自远方奔来,马上那人的呼喊自远而近,渐渐得以听清:“皇上有命,撤军!”

声音划破刀剑碰撞之声,方才一片混乱的战场片刻间落针可闻。双方皆愣了愣,随即禁军立即整队,听命离去。

我有些木然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起初微微有些发愣,随即忽然明白了什么,挑起嘴角,解嘲地一笑。

“大哥!”兄弟们,纷纷围了上来,却似对这始料不及的转变仍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许是有高人相助罢。”我朝宫殿的方向微微抬眼,叹了叹,笑道,“总之,应是无碍了……”接着立刻一提马缰,对他们拱手道,“接下来便无需劳烦各位了!今日之恩,我萧泠来日定当十倍百倍加以回报,告辞!”

说罢也来不及接受他们的回应,便猛地打马绝尘而去。

行至大哥府邸,许是由于方才的对峙离此处较远的缘故,府邸内外仍旧是一片幽谧安然,应是对这一日内的变故全无知晓。我不敢有任何停顿,方一至府门便翻身下马,朝内冲去。

一把抓住一个路过的下人,厉声道:“萧溱在何处?”

那下人吓得有些哆嗦,迟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我意识到自己语态似是有些过急了,便尽力平复声音道:“带我去见他,我……是来救他的。”

下人愣了愣,随即朝北面的房间指了指。我立即放开她,三两步朝那边奔去。

“砰”地一声打开门,一眼便看见窗畔背身而立的淡色背影。

发丝和衣袂随着窗口吹入的风微微地翻动着,却让人觉得无限的岑寂和清冷。

我不觉一愣。仅仅一载未见,我那睥睨一世,傲视天下的大哥却竟变得好似另一个人。

心口有些钝痛,我知道,是什么让他如此,又是谁亲手把那些他最在意的东西,连带着他最后的希望,就如此拱手送了人。

慢慢地举步朝他走去,我默然半晌,终是慢慢地开口,喊了声“哥”。

大哥身子一动,慢慢地回过身来,目色之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惊讶之色,“是你?”顿了顿,皱眉重复道,“怎么是你?”

我笑了笑,上前一步,道:“哥,你在等什么么?”

大哥轻哼了一声,仰首喃喃道:“还有什么需要我等么?”

我忽地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夺过了他袖中藏着的东西。

一把锋利的短刀。

我笑着一使力,将短刀扔出窗外,随后回身,看了看他有些惊讶的神情道:“哥,你已不需要再等着那个时辰。独孤鸿已经脱险,他在等你。”

大哥眉间一皱,似是有些无法置信。

我有几分无奈地笑了笑,道:“此事一言难尽。只是,若你未及时赶回去,独孤鸿一定不会独活。哥,此种心情,你一定比我更加清楚罢。”

大哥微微一愣,我见机立即拉住他往外走。

我目光瞥见他步履虚浮,手脚无力,心知他做阶下囚之后,定然是受了不少折磨。然而此时,却也只能叹息一声。

二人上了马,我便再无顾忌地扬鞭飞驰。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一如某种急迫的催促。

“怎么回事?”大哥的声音在身后,低低的却隐隐可闻。

“韩楼。”我顿了顿,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却只觉得犹如有一种嘲弄。

“是么……”大哥喃喃地应了声,“他在何处?”

“他……”我五指握紧了缰绳,笑了笑,叹道,“大概不会回来了罢……”

身后除了风声,便再无其他。

我却仍旧对自己笑着。虽然聚少离多,但我和大哥相知,却并未有任何改变。话已至此,便在无需多言了罢。

其实宇文师在他心中究竟意味着什么,我自认为一直以来,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即便在他出使南周,提出要同我一道隐姓埋名,寻求搭救独孤鸿和大哥之事时,我仍旧知晓,这并不代表他已决意离开宇文师。

然而我却应了下来。因为我明白,此时天下大势已定,若执意再战,只能再度掀起血雨腥风。而我同韩楼,我二人打从一开始,便决意抛开所有家国之立场,只是为了天下太平而奔波游走。

家国同天下之间,我终究只能选择后者。

而韩楼,也许是因为彼此太过了解,所以对他才会显得无能为力。明知太多话即便开口也无法改变,所以只能沉默;明知一些事即便做了亦是无法取代,便只能袖手。

只因这都是他做出的决定。

*****

行至山路拐角,我蓦地拉住缰绳。

“哥,他就在拐角处的茅屋里。”我翻身扶大哥下马,朝那边望了望,随即看着他笑了笑道,“那么,我们就在此别过罢。”

“去何处?”大哥回身定定看着我道。

我笑了笑,翻身上马道:“天下之大,何处不为家?”

大哥依旧看着我,眼光之中有太多无法言语的东西。

“大哥,快上去罢,若完了就来不及了。”我一拉缰绳,掉转马头扬声道,“那么,后会有期了。”

下一刻却又顿住步子,并未回头,只是看着前方喃喃道:“哥,我心知你仍旧恨我投降后殷之事。只是事已至此,我大概唯有说一句抱歉了。我此番作为,不求宽谅,只求能有所弥补……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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