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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话相思(35)

“四哥?”胤禩从屋内赶了出来,未曾料到胤禛竟会主动前来,神色里全是惊喜。

“听闻八弟此处有两只海东青,便来看个新鲜。”胤禛淡淡道,走到近前,伸手挑了挑那拴在雄鹰脚上的铁链,道,“只可惜为铁链所束缚,不得展翅高飞。”

胤禩走过去将人拉开几分,道:“虽是如此,这两只却是凶猛得很,四哥还是离得远些好。”说话间仍有些止不住地咳嗽,想来那日的伤仍是未全好。

果然,那海东青时不时地便拼命撕咬着铁链,胤禛看着,面无表情。

胤禩看着他,忽然走近,想要去握他的手。然而这一次,胤禛却在他触到之前,便不露痕迹地退开了。

“我来此不过顺道,还有些事,需得先回复了。”说罢微微一点头,转身离去。

回府之后,经过自家院中的池塘,胤禛定定地看着水中自己的影子,忽地伸手,一把拂乱。

三日后,送到康熙手里的海东青变成了两只奄奄一息的死鹰。康熙大怒,认为这是胤禩对他的诅咒,召胤禩前去,当面斥责。并借此机会大肆消减胤禩党人,次年,更是下令,停了包括胤禩在内府中上下的俸银俸米。

而无人只晓的是,便在从胤禩府邸回去的第二日,胤禛府邸的池鱼,大半都翻了白肚。只是管事的怕被责罚,匆匆遣人将鱼水一并唤过,终是将此时瞒天过海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四爷啊四爷……

20

20、【贰零】 ...

【贰零】

“此言当真?!”胤礽背身立于房内,回身定定盯住来了人。

底下跪着的乃是户部尚书沈天生的家奴,闻言重重一扣首道:“主子前脚一回府便谴奴才前来回报太子爷。主子说此事来的突然,皇上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望太子爷多加小心才是。”

“此事我已知晓。”胤礽神色肃然,默然片刻后道,“你速速回府,勿要走漏了行迹。”

那人“嗻”了一声离去之后,胤礽沉吟着踱到椅子边坐下,搭在扶手上的五指徐徐用力扣住。

据那家奴所言,今日一早,康熙于畅春园大西门内箭厅秘密召见数名臣子,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等均在此列。康熙起先是质问他们为何摒弃皇恩,转而依附皇太子,并挨个质问。遭众人矢口否认后,干脆将人锁拿起来,听候问审。随后,更是将解职的步军统领托合齐,亦拘禁于宗人府。

心知此举牵涉朝臣众多,非同小可,莫非是皇阿玛当真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既然已下令锁拿,足见已不只是风声了。

胤礽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来。此刻他的众多心腹皆备锁拿,其余的亦是噤若寒蝉,于他自身而言,亦不该轻举妄动。

只是康熙到底知道了多少,他心底却没有个定数。而被锁拿的众臣又会供出多少,他亦是没有把握。

难道,便这般坐以待毙?胤礽不甘,一拳砸在桌案上。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此事过后,他提起全部的戒备,却不见康熙再有任何举动。康熙依旧让他代行祭天谒陵等各种事务,父子关系一如既往的冷淡,却也再平常不过。

只是胤礽的心却总是提着,隐隐觉得这平静,似乎只是虚像。

果然,次年四月,之前对大臣的审问终于有了结果:户部尚书沈天生、户部员外郎伊尔赛、刑部尚书齐世武、步军统领托合齐、兵部尚书耿额等人皆以勒索行贿问罪。除却步军统领托合齐外,皆处死。

无论是勒索还是行贿的数额,说来本不算多,然而却无一例外处以极性。这其中缘由,除却康熙本人,大抵也只有胤礽最为清楚了。

他明白,这不过是找个无足轻重的缘由,剪去他周围的党人罢了。而独独留下步军统领托合齐一人不死,这其中的可能却让他有些惶恐。

胤礽动用各种门路,想要同狱中的托合齐通上消息,然而自己羽翼被消减大半,康熙对托合齐的看管又分外严苛,故一直未能成事。

直到八月,随从行围的当夜,胤礽被康熙单独召见。

“儿臣叩见皇阿玛。”进门仍是那一句,然而父子间的关系,却已然疏远冷淡得不复当年。自打被复立之后,二人之间除却公事的授受外,便少有言语。

康熙背身立于窗棂边,闻声只淡淡道:“起来罢。”

胤礽徐徐站起身,抬起眼,慢慢直视着他的背影。此时此刻,他才忽然发现,康熙的头发,已然花白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何自己竟未曾注意过?是因为他在自己的记忆里永远是年轻而强大的模样,还是因为自己太久未曾这般正视于他?

胤礽定定地看着他,心绪翻涌。

而此时,康熙徐徐转过脸来,对上他目光。

半晌之后,他开口,却是问道:“你的狂疾,近日可曾复发?”

胤礽一愣,却只得低低答道:“多谢皇阿玛挂心,……不曾。”

“不曾?”康熙冷笑一声,道,“本就无疾,又何来复发?”

此言一出,胤礽心下便已然明白:他什么都知道了。

“借胤褆镇魇一事,你和胤祉,一个装疯一个报信,哄朕将你放出来……”康熙定定地看着他,怒意骤起,“你们便是这般勾结起来,将朕玩弄于股掌之中?!”

胤礽闻言,心头一紧,当即便跪伏下来,道:“皇阿玛息怒,此事乃儿臣私自同下人互通消息,与三弟无关!他不过听闻镇魇一事,未曾多想,便当即告知皇阿玛,其中内情,并不知晓。”

康熙定定地看着他,脑中想起一个时辰前,胤祉跪在自己面前,道:“此事与太子无关,乃是儿臣救太子心切,方借探视之际向他提出此策。还请皇阿玛勿要迁罪于太子!”

二人相与回护,倒是这般一致。

康熙冷眼看着面前的胤礽,心知谁真谁假,事实如何已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道:“胤礽,你让朕失望太多次了。”

*****

康熙五十一年,九月三十日,康熙向诸皇子宣布:“皇太子胤礽自复立以来,狂疾未除,大失人心,祖宗弘业断不可托付此人。朕已奏闻皇太后,著将胤礽拘执看守。”

十月初一日,以御笔朱书,亲自列出胤礽一条条罪状,包括:乖戾凶残,狂极未除,是非莫辩……“狂疾未除”四字,于胤礽而言,却是莫大的讽刺。

而这其中最不可饶恕的罪,乃是胤礽暗中求托合齐等人,拉拢朝臣保奏他尽早继位一事。在康熙看来,这已然无异于是在逼迫自己退位。

由是十一月十六日,康熙将废皇太子事遣官告祭天地、太庙、社稷。

废太子胤礽被幽禁于咸安宫,自此再无翻身之机。

是夜,康熙召胤祉于他房中。同再一次废太子,他显得平静了许多,只是面容里止不住的疲惫。

“前事朕不再追究。”他对胤祉道,“你与胤礽交好,今后的咸安宫,有人跟从之下,朕准你去前探视,”顿了顿,声音仿若是叹息,“只是若想让他出来,是绝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