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谁与话相思(16)

只是胤礽听着这番模糊之言,口中平静地道着“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心却慢慢收紧。

他怀疑康熙或许已然知道了什么,却又无法肯定。毕竟自己这皇阿玛的心思,是旁人无法揣度的。

然而及至回到毓庆宫,却见索额图已经候在房中了。

胤礽心中微有所感,掩上门回身便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索额图立即起身,一揖之后却道:“太子爷,臣年事已高,不堪重任。昨日向皇上上奏乞休,今日皇上的折子,已然批了下来。”

胤礽闻言怔住,不待开口问个究竟,索额图却已然压低声音道:“太子爷,皇上已是知道了些风声。数日前召臣前去,旁敲侧击地说了些话,所以臣不得不暂时避一避。”

胤礽抬眼看着他,明白他此举的用意,便慢慢地点了点头。

索额图见状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页,递给胤礽道:“这纸上所写的,俱是可信之人。”

胤礽接过很快地看了,纸上名字遍及三省六部大小品级,虽是借着自己太子的名头,却又足见索额图这些年来在官场中混迹的成果。

记住了每一个名字之后,将纸页放在烛焰上烧掉,胤礽转身看着索额图道:“多谢外叔父。”

“不敢不敢。”索额图笑了笑,道,“说来赫舍里却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若能顺利坐上那龙椅,便也算了却了我们这一家的夙愿了。”

胤礽微微有些触动,一时说不出话来。而索额图却又道:“只是皇上看似不闻不问,却或许什么都知道。皇上平生最恶结党营私,太子爷……还是小心为上。臣还是那句话,太子爷不比其他皇子,皇上瞩目最多的,还是你的一举一动啊。”

胤礽点点头,见索额图告辞,便亲自送他离去。

****

索额图出了毓庆宫门,虽然心知自己这乞休之举不过做样子罢了,然而心里却终究有些不甘。

上了轿缓缓奔自己府邸而去,然而行了几步,却听下人道前方乃是明珠大人的轿子。

偏生自己这落魄之时叫那死对头碰上了,索额图暗嘲一声,倒果真冤家路窄。顿了顿,掀开轿帘,恰见明珠的轿子同自己并行,亦是从帘内露出脸来。

二人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了几句,明珠果然道:“听闻皇上今日准了大人乞休的折子?”

“是啊。”索额图哼笑了一声,“今日的我同数十年前的明珠大人,倒是有几分相似了。”

当年明珠因牵连结党之事被人告发,康熙帝查实之后将其罢免,后来虽很快官复原职,然而却已然不再重用。明珠在朝中风云叱咤半世,自然忍不了这般鸡摸,于是便投降了大阿哥胤褆,利用朝中尚存的人脉,暗中活动。

而此时他听闻索额图这般分明的嘲讽,却也不恼,只是笑道:“当年你我在朝中水火不容,如今却这般两败俱伤,说到底却也只是个旗鼓相当。”

“那可未必。”索额图不动声色地否认,“不到最后便输赢,只怕还早了些。”

他虽未严明,而明珠一闻心下却已是了然。

二人虽已失了官衔,然而却不约而同地在皇子身上压下了赌注。

这输赢,便要看最后是谁坐上那最高的位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只有等我虐的时候你们才冒头是不是嘤嘤嘤TT-TT

10

10、【壹零】 ...

次年九月,胤礽、胤禛和胤祥随康熙一道,第四次南巡。

一路行至德州,在行宫稍稍停留数日。然而一日清晨,却忽地传出胤礽病重的消息。

康熙闻讯一惊,即刻动身到胤礽房中。

推门而入时,随行的太医已然伏跪在房中。康熙一挥手示意他平身,随即匆匆行至胤礽床畔。

胤礽额上搭着一块湿巾,脸微微向里内,却仍可见脖颈上已是烧得绯红。似是在昏睡之中,对康熙的到来浑然不觉。

念及昨日用晚膳时人还好好的,一夜之后却成了这般情状,康熙皱了皱眉,回头看着身后的太医,压低声音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太医拱手一揖,“太子爷大抵是染了风寒,这病来症候来得快,等烧退去之后,便应无大碍。”

康熙闻言,回身伸手试了试胤礽额前的温度。嫌有些高了,便拿起他额前的湿巾,走到床畔的水盆边。太医见状,惶恐着要代劳。康熙摆手示意不必,仍是亲自将冷水浸过的湿巾小心翼翼地搭回了胤礽的前额。

擦干了手,康熙坐到床边,垂眼盯着胤礽看了片刻,终是自语般叹道:“这般情状,只怕无法继续南行了。”顿了顿,站起身来,吩咐太医务必好生照料,万不得出任何闪失。

太医垂首称是,待到恭送康熙离去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掩上了房门。

“多谢大人了。”而这时床上的人却开了口。

太医闻言匆匆走到床边,压低声音道:“太子爷啊,方才那一出被皇上发现了可就是欺君之罪,臣不知太子爷究竟……”

“你是太医,除你之外,还有谁能知道我病情如何?”许是觉得声音有些沙哑,胤礽清了清嗓子,又道,“再者,出了事自有我担着,你不必忧心。”说罢用两肘支起身子,似是要强作起来。

太医见状赶紧过去将他扶住,却是轻轻按回了床上,道:“烧还未退,太子爷还是卧床静养罢。除了闪失,皇上可是要找臣兴师问罪的。”

伸手抚了抚额上的湿巾,胤礽闻言笑了笑,终是点点头。

*****

胤礽病重,康熙心下忧虑不已,每日都要亲自前来一探。胤礽醒来后,只道当日夜间在院中走了走,不料是夜风大,次日便将人吹病了。康熙一面嘱咐他下次万不可如此不慎,一面却见胤礽的病虽一日日见好,然而身子终是有些弱。

心知病去如抽丝的道理,十日之后,他终是决定让胤礽先留在德州,自己率众返京。毕竟手中事务众多,这唯一能代行职责的却又病重至此,政务如山,却是不可再拖延下去。

胤礽靠坐在床上,闻言只道自己不争气,也能如此了。而顿了顿却又道:“儿臣有一事相求。”

“何事?”康熙坐在床畔,闻言问道。

“儿臣恳请……皇阿玛召外叔父来此。”胤礽看着他,面露犹豫之色。

康熙闻言愣了愣,随即露出笑来,道:“一个人在此到底是有些孤寂的,朕明白你的意思。”顿了顿,伸手握了握他搭在身前的手,“索额图已然高老乞休,让你这外叔父来此作伴也并非什么大事。朕准了!”

“多谢皇阿玛!”胤礽闻言急忙坐正身子,却又被康熙按了回去。

“罢了,朕明日便要启程了,留些人在这里供你使唤。病了就好生歇着,其余的便不要去管了。痊愈回宫之前,先知会朕一声,也好让朕放下心来。”康熙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顿了顿,又自己笑起来,“看看朕,又把你当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