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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话相思(10)

“多谢外叔父了。”胤礽淡淡地笑了笑,见索额图拱手告退,便只是点点头,任他去了。

索额图离开之后,园中便只剩了他一人。秋晴正好,枫红满院,足可称是一派良辰美景。

胤礽径自笑了笑,伸手去拿酒壶,斟满手中酒杯。一杯,两杯,三杯……只觉得心头空空如也,仿佛只有这佳酿才能填满几分。

直到酒壶一空时,他才隐约地感到自己许是有些醉了。

拿着酒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想唤下人再拿酒来,然而没走出几步,脚下一绊,人便摔倒在地。

酒壶摔在地上,顷刻成了碎片。胤礽不顾,只是就这身后回廊的立柱,靠了上去。

仰起脸,闭上眼,恍然间便想起许多过往。

过往里出现得最多的是那个高大的明黄色身影。那个身影敦促自己习字背书,同自己必是骑射,带自己游山玩水……自己二十年来的每一分努力,实则便是对那个背影的追逐,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赶上他,能成为他。

可是,只有坐上了那龙椅,才能将这一切证明给他看。

他已经等了二十年,还要等多久,才能让他给予真正的信任?再一个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背脊抵着立柱,胤礽弯下-身子,把脸埋进了双膝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恍然听见有人在耳边轻唤。

抬起眼,眼前是一身石青色的袍子。对方放下手中的书,蹲下-身子,似是说着什么。

然而视线触及那石青色泽的时候,胤礽已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将对反死死地抱进了怀中。

“二哥?”对方显然愣了一下,声音里透着疑惑。

胤礽这才听清对方的声音以及口中的话,意识到面前应是何人。自嘲地笑了一声,却愈发将人抱的紧了些。

“内务府处死下仆的事,你可知?”

“确有听闻。”

“你……信么?”

感到胤礽的身子隐约地有些颤抖,胤祉伸手搂紧对方,却是附在他耳边微笑道:“我信太子。”

胤礽闻言全身狠狠地抖了一下,忽地把脸死死埋入对方的颈项,落下泪来。

我信太子。

我信你。

这才是他在御书房对康熙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心底最想要的答案。

*****

次年三月,康熙下诏册封诸皇子,除业已成年的胤褆和胤祉分别被为封为直郡王和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禩俱为贝勒。

册封礼罢之后,胤禛正待离开,抬眼却见胤礽正同胤祉一道,在不远处说着什么。

年长的几个皇子之中,即便面上俱是一团和气,然而大阿哥胤褆素与太子不睦,却是人人皆知。而除此之外,包括自己在内的剩余三人,大抵是由于常常一同出行的缘故,便可算是走得近的。

然而自打知晓了胤礽同胤祉之事,胤禛便常觉得自己同他们已在无形中划开了一条距离,能避则避。然而此时抬眼间,三人眼光已然相接,他不得不举步走过去,拱手对胤祉微笑道:“恭喜三哥。”

胤礽闻言,在一旁笑道:“我方才正同三弟说,这皇阿玛赐的‘诚’字,真如其人,实在是妙啊!”

“是啊。三哥待人诚挚温良,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胤禛颔首道。

胤祉笑了笑,只对胤禛道:“也恭喜四弟了。”

三人寒暄了片刻,李德全从一旁而来,说皇上传太子入宫。胤礽只得一拱手,同其余二人作别。

见胤礽转身随李德全离去,胤禛回过身来。看着胤祉还未及说什么,便听闻身后一声呼唤:“四哥!”

侧身一看,却是胤禩。

时光如梭,胤禩如今已是十七岁的年纪。五官里稚嫩的神色褪去了几分,然而眼神却依旧清亮如初。

胤禛怔了怔,还未来得及做出回应,却见他已然几步走了过来。抬起眼,似乎才见了他身后的胤祉,却也不慌不忙地再一礼,嬉笑道:“三哥。”

胤祉微微一笑,记起有好几次曾见二人一道,心道应是私交甚笃,便寻了个由头先行离开。

送走胤祉之后,胤禩回过身望向胤禛。

“四哥,时候尚早,去我府中一坐如何?”眯起眼微微一笑,眼中原本的真醇却已是荡然无存。

*****

“朕已下诏,二月起驾,南巡。”这是胤礽踏入房中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康熙背身而立,望着窗外,话的内容却分明是对他说的。

有关此事,他能与言说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胤礽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又抬眼望了望那墙上的图幅,终是低低答道:“是。”

自打那次处死东宫府人后,胤礽便感觉到他同康熙之间,似是有些隐微的疏离。若说过去是康熙不肯予以他全部的信任,那么如今,自己对曾引以为仰仗的皇阿玛,不知不觉间,也开始有所保留了。

“这一次你就留在宫中罢。朕不在的时候,国事大小诸事,便全权交付与你。”而正当他隐隐思量间,康熙却已然转过身子,道,“上次让你监国一载,听闻朝廷内外无不交口称赞,朕也就放心了。”

“是。”胤礽深深一拱手,内心微颤。

然而即便如此,你却仍不愿将那江山交给我,却是为何?

或许若放在寻常人家,不过是开口一问这么简单。然而既是生在天家,这父子之间添上了君臣之名,便蓦地隔了千里之遥。

有些话,纵是这般面对着面,却也无法问出只言片语。

*****

胤禛走到房门口,略一迟疑,终是走了进去。身后的关门声方一落下,一股力道便已然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抵在了门后。

这几年来胤禩身量飞长,而今已然比胤禛高出了几许。他弓起身子用力地把人圈在怀中,唇齿在对方的颈项处流连,喃喃地唤着“四哥”。

他自小便悄悄喜欢着的四哥。

胤禛后背抵在门板上,起初身子一紧,随后却也松弛下来,任对方抱着吻着。微微仰起脸,透过对方的肩头望去,眼神有些恍惚。

是什么时候发现这孩子对自己存了这种心思的?他回想了一下,发现似乎已然记不太清楚了。

脑中隐约有些零碎的画面:酒、帐顶、肌肤相亲的触感、疼痛……以及,对方在耳边朦胧却反复的低语。

“四哥你可知,从小到大,我眼中只得你一人,只有你一人而已……”

胤禛不记得那一晚自己为什么没有推开,没有反抗,但他却能清楚地记得,那种二人水乳交融,不分你我的疯狂。

一向自视隐忍的自己从未有过的疯狂。

那便是一切的开端。有了第一次,便再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感到对方的手已然穿过衣襟抚上了自己胸口,神智忽然从思绪里抽离,胤禛抑制不住地呻吟出声。本能地去抓对方的手腕,然而却被反手扣住,死死按在门边。

胤禩从他的脖颈一直亲吻到胸口,听着耳边时轻时重的喘息,及至抬起身子望向对方,却见自己平素一贯冷静自持的四哥,此时已是面目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