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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54)+番外

「我……我……我不能跟你说我是谁。」她不善说谎,既然说不得,乾脆不说,剑傲满意地泛起轻笑,又回去清理他的残酒了。

「那是不愿见告姓名了。敢问姑娘是那一个门流的高徒,师承是谁,奉谁的命来与我门流作对?」

「啊?」

面对这一连串的质问,霜霜还真是一头雾水,她只不过「主持公理」地摔了对方一跤,实在想不透为何他们要如此认真。她当然不知道这样做已然侮辱到对方的首脑,等于间接侮辱了全体,皇朝的武者最重名誉,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对方纵然没受什么伤,但所受到自尊的催毁,却远比肉体的伤痛要严重得多。

「我没有要和你们作对啊,我也不是什么高徒,只是个……小姑娘而已,还要请你多多指教。」

茫然中,霜霜把平时糊里蝴涂听到的几句门流场面词套了进去,殊不知这种话在这种时候说,跟挑衅没啥两样。

「既是这样,请姑娘划下道儿来吧!」这又是门流上话,霜霜听得大是困惑,求救的眼神急急暗瞥一旁的酒鬼大叔。剑傲却不知心里打什么算盘,只是端坐微笑著,对霜霜的使眼色装作瞎子没看到:

「什,什么道儿?我可没有伤人,也没杀人。我只是随便举起手摔了一下,谁知道你就倒下来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更何况是你不对在前。」

霜霜本意是要道歉,但这一来更激起了对方的怒火,「随便举起手」云云,等于是说对方的无能,竟被她「随便」就摔了一跤,当下怒火更炽,不少人已拔出了武器。

「姑娘不敢打,那么在这当堂给我们主人道歉,磕起个响头,也就算了。」

「那怎么行,非得切下一指手指才行。」

「一指怎行,剁一只手臂差不多!」

身后忿声徒起,所有黑衣男子都弓起了身,只待首领一声令下,就要把霜霜大卸八块。霜霜心中生气,然而毕竟历练青涩,未涉世事,而且她还惦记著剑傲叫她不要惹事的警告,一时进退两难,嗫嚅不出半句。

「唉呀,了不起啊,了不起。我好像看见只黑乌鸦,被个小女孩耍得恼羞成怒,要叫其他的大乌鸦,小乌鸦、老乌鸦、笨乌鸦、丑乌鸦一起欺负人家,真有趣啊,真有趣啊!」

就在双方的战火一触即发的当儿,对面桌位竟传来这一声奇怪的调侃。这话声一起,黑衣男子便泰半回过了头去。

只见阴阳怪气的语声来自彩色服饰的那一边,说话的乃是那颈上缠青竹丝的人,这人形容畏缩,鼻子生得尖细,鼻端还有一颗痔,皮肤如晒乾三天的橘子皮,看得霜霜简直就要跟他一起皱了起来。

然而他头发纵然稀疏,却长及肩下,眉目间竟颇为细致,竟似个女子,但女人若生得如此,霜霜不禁感叹,她宁可当男人算了。

那和霜霜互瞪的大汉听了这话,似乎醒觉到了什么,他身后一人已抢先上前,附耳轻道:

「主人,我们正事要紧,犯不著在这里引人注目,横生枝节。」

那大汉不露痕迹地点了点头,随即脸色凝重的望回霜霜。现在若收手,他找不著台阶下,一时脸红脖子粗,甚是尴尬,于是只得又问了一声,神态比以往都还凶狠:

「喂,小丫头,别当我们怕你,你到底让桌子不让?」

「我不要,除非你好好儿说话。」

霜霜执拗地道,她的倔强是剑傲拜领过的,当真比橡皮筋还要有韧性。大汉闻言更为奎怒,原本将熄的怒火重新扬起滔天巨浪,若是真顺了她的意软语相求,岂不更加丢脸?只得眼神一狠,板起脸道:

「你不怕死?」

「怕死自然怕,但是这和这是两回事。」霜霜毫不畏惧,再次挺起胸膛。

「你不让开,我杀了你。」

「你杀了我,我怎么让开?」霜霜倒无意调侃,只是自然而然地逻辑推理,这倒引来了客栈的哄堂大笑,促使大汉更加气窒,怔在那说不出话来。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背后突地传出一声不合时宜的长叹,那长叹是这样的闲适,彷佛根本不该存在于这种肃杀严厉的气氛中。霜霜身后那装傻的混蛋终于站起身来,一手不动声色地拉住霜霜,一手搁下酒盏,脸上笑容无限,若无其事地饮了最后一滴酒:

「清晨小酌,当真令人精神畅望,可惜这里太吵,不能尽兴。凌姑娘,你茶喝完了吗?」

「我本就没要喝茶,只是陪你而已,反正菜也吃得差不多了,你喝完了,我就喝完了。」霜霜听得问话,又把注意力放回剑傲身上,好像那些人已经不存在了。

「那我们走吧,既然客人那样多,一直占著位置不好意思。」

语带深意地微微一笑,朝黑乌鸦等人若有若无地一个鞠躬,不由份说地拉起霜霜,一个闪身,便从大汉的身边走了出去。

「等,等一下,李──」霜霜正要问话,剑傲快如闪电地抽出手,竟猛地捂住她嘴,一手仍不停地将她拖了出去。

「慢著,这般就想走?」

站在首领身后的黑衣男子哼著阴沉的怒吼,一手伸出,就去搭剑傲的肩头,本拟必可将对方撵回,那知眼前一花,手竟抓了个空,却未见对方有什么闪避,不禁大感奇怪。那首领的大汉见状,鼻子冷冷哼出口气,目光则狠狠地盯著两人的背影:

「今日一笔帐,后患无穷,你们给我记住了!」

剑傲闻言忽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报以一个温婉的笑容:

「是的,在下记住了。」

这笑倒使对方一愕,还弄不清楚涵义前,拖著霜霜的速度如飞,两人早已落跑的不见踪影。

这回客栈里鸦雀无声,这两人似乎是畏势潜逃,但那大汉心里又知道那决不是如此。店小二忽然想起那男人没付钱,大惊之下又碍于黑衣人在场,不敢马上去追,心里不禁把剑傲的十八代祖宗骂了个实;至于霜霜,虽然也是喝霸王酒的共犯,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有谁舍得骂?

男子远望他的背影。最后那人的笑,充满著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竟使他心头微微发抖,不过这当然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真有趣啊,『乌鸦』不是会飞吗?怎么连抓个人也抓不到啊?真有趣啊……」

客栈偏远的一角传出嘲讽的笑声,刚才出言讥讽的那人依旧疯疯巅巅,反覆著调侃的话语,肆无忌惮。那乌鸦似的男人徒地脸上变色,转过身来,浓浓的目光锁定那女人:

「青竹丝,你可真大胆啊,我俩似乎……很久没见面了。」

「是啊是啊,我还以为『乌鸦』还在跟我家小乖缠斗呢,原来已经挣脱了,很好很好,小乖应该跟你相处的不错吧?」闻言毫不退让,女人哈哈大笑,举起盏来喝了一大口水酒。听那语气,竟似两人认识甚久,但显然并非因友情而相熟。

顺带一提,他口中的「小乖」,其实是只正常人看到绝对不会这么叫的大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