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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525)+番外

「喂,你们是什么人?这不是小孩该来的地方,滚出去!」

果然,我看见小二──民间是这么称呼客栈里打杂的人罢?高出我们俩整整两个头,挥舞著头巾子,恶形恶状地吆喝著。我本能地缩眼躲避,但所有的暴力在皇兄伸出手时便全结束了,原因是皇兄掌心的那一碇黄金──大内府库铸造,十足十的质心。

小二两只眼都直了,拿著金子试咬了两下,又拿了银秤来量,却发现重量已非小小秤子能负荷。皇兄的声音总是冷冷的,却叫人不得不听话,他太习惯跟大人打交道,从小生活在我们身边的都是这样的大人,贪婪、现实,尔虞我诈,足让一个十二岁男孩被迫长大:

「我要二楼上座,窗景,独立的插屏,给我拿两张高点的椅子。」

我沉默地爬下哥哥的背,尾随一瞬间变得像只哈巴狗的小二走上扶梯。不少客栈里的酒客回过头来,似乎都对我们这两个出手豪阔的孩子感兴趣,皇兄对万众瞩目的情况早已习以为常,从六岁册封太子开始,他的举动没有一秒不在满朝注意下,他也从来不试图矜持。

随兴地凭栏而处,皇兄坐在好几个垫子架高的座椅上,挥手令送酒的跑堂退下,凝视远方渐落的夕阳,好久没有说话。由于双脚悬空,我不自在地踢了两下,忍不住捱近哥哥寻求安全感:「哥哥──」皇兄却摆了个「嘘」的手势,漂亮的指尖往窗外一递:

「纯钧,你看……」

我屏住了息,依言和皇兄的目光重叠。武罗湖全结了冰,冰蓝色一片,在夕阳下闪耀刺目的光芒,大雪缓缓地落下,恰巧中和了冰湖的粼光,就在最远的一角,两种颜色交织成一抹奇异的光芒,在城市的那头舞动绽放。我看呆了,直到皇兄笑著揽住我肩头:

「很棒吧,我就说……只有这里才看得到嘛。」

「……嗯。」

皇兄的体温总是很暖,和我一入冬就发冷,一入夏就中暑的体质全不一样。这副躯体健康的令天下人嫉妒,但对于我而言,我只想看见皇兄充满活力的每一刻。

「花了一锭金元宝买下上座的,就是这两个小兔崽子?」

皇兄没回头,倒是我吓得差点跳了起来。插屏外不知何时多了一票人,几公尺外便能闻到浓浓的酒气,有的衣衫不整,有的手里还拿了生锈的棍棒,当先一人甚至赤膊上身,皮肤上横七八竖布满刀疤──这是所谓的「流氓」吗?我无法反应,宫里从来看不见这样的人。

「啧啧,只是小鬼头嘛,怎么了,逃家吗?」

「出手阔得很嘛,老爷我这年纪还穷得全家穿一条开档裤呢!」

「小朋友,既然闲钱这么多,借打个秋风如何?」

见一群人虎视耽耽地踏入上座,我紧张地靠紧哥哥,他们想做什么?「哥哥,哥哥,这些人……」皇兄仍然不动声色地凝望长堤,只是支颐的拳头透露些许紧张,不止紧张──我觉得哥哥有某部分细胞沸腾了。

「哟,长得很不错吗,年纪虽小,倒是个尤物。」

「该不会是女孩吧?最近小娘皮越来越爱扮男人出门。」粗糙的指尖碰触脸颊,这感觉让我浑身战栗起来,本能地侧身滑开;那大叔似乎吃了一惊,不知是否我的错觉,我觉得他笑得更高兴了:「看不出来,这两个小尤物还有功夫。」

「我说老大,是不是女孩,剥光了不就知道了?」

这提议引起广大的支持,围观的流氓无不鼓掌通过,笑声更响了。我贴著哥哥扶墙而立,眼看那群魁梧的身躯就要压上身来,正想闭起眼睛逃避,一双掌却阻断了男人粗厚的喘息:

「各位大哥哥,」

我蓦地打开双眼,皇兄的声音变得好奇怪,更奇怪的是笑容,甜得叫人陌生。但用那张脸笑起来,威力却足以打败天下大人,虽然除了凰姊以外,从没人敢当著我们面捏脸颊,说我们「很可爱」,但我和皇兄都读得出来大人内心的yu望。

「大哥哥,我和我弟弟叫了这么多酒菜,反正一时半刻也吃不完,大哥哥们既然来了,让我和弟弟服侍你们喝酒如何?」

双手举高,皇兄在我完全呆掉的目光下揽住了那位大叔的脖颈,另一手从桌上执起酒杯,楚楚可怜地朝大叔唇边递去。我很确定,皇兄在背过去拿酒时对我眨了眨眼:

「我和我弟弟都不会喝酒,喝两口就醉了,叫了这么多酒,大哥哥一定要帮我们喝啊。」那打赤膊的大汉愣了两秒,随即讪然大笑起来,我看见他脸上微微发红,低头饮尽皇兄捧上来的酒:「既然小少爷这么乖巧识相,喂,兄弟们,不可拂了小少爷美意,都进来坐罢!」

那些大人早瞧得心痒难耐,听见召唤便一股脑全涌进来,都想坐近皇兄身边,有几个还朝我坐了过来,我担心地求救:「哥哥,你……」皇兄朝我这看了一眼,随即重新斟了杯酒,又往大叔唇边捧去:「大哥哥,我弟弟很怕羞的,这种场合他不习惯,等晚一点……再让他服侍哥哥们,这样好·吗?」

大叔愣了两下,随即嘿嘿笑了起来:「我懂了,乖孩子,喂,你们乖乖喝酒,不准对小少爷动手动脚的。」我虽听不懂他们笑些什么,但至少知道危机是解除了,皇兄的表现让我幼小的心灵呈现呆滞状态,脑中浮现他和侍卫几次夜饮的景象……

──皇兄,果然是深不可测的生物。

才不过一两柱香时间,满桌的大叔都已被皇兄敬过酒,有的还被敬了一,两轮,最享福的莫过于为首的赤膊大叔,布满胡渣的脸尚倚在皇兄肩头,说话却已昏昏沉沉:「你……真是……好可爱,嗝,可你……到底是……什么人?怪了,头开始晕了,俺酒量不该这么差啊……」

虽然质疑自己的酒量,但很不幸他是这群流氓中唯一还能说话的人了。我看见他兀自撑著一边眼皮,却在皇兄瞬间狡狭的笑容下,缓缓滑下了椅子:

「我是什么人?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我相信阎王会让你们死得明白点。」

咚地一声,犹有残馀的酒杯掉落地上,洒了一地鲜血般女儿红──女儿红有这么鲜艳吗?

「皇兄……」

「叫我哥哥。大人真是好摆布的生物啊,一旦下半shen的功能长成,有些事情就再也控制不了,你说是吗,纯钧?」挥手掸去身上酒气,皇兄索性把沾了大汉气味的貂皮脱去,像垃圾一样扔在流氓头上,还加意多踩了两脚。这些人却像是睡死了一样,连动也没动一下:

「哥哥,你究竟……喂他们喝了什么?」

「嗯?其实我也不确定耶,我身上放的各种药量有限,改良式蒙汗药最多,泻药也有一点,另外也有几瓶是砒霜和鹤顶红,我摸到什么加什么,也没管剂量,可能还有混点鼻屎和脚垢罢?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就多带两包断肠红了。」

「那……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