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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517)+番外

靖乱六年,北山蛮族与乱党签立互助约,同年三月,北山蛮族大举入侵南山,希拉南北战争于是乎始。同年九月,怀王左参军卓文茎率兵叛主,领关外数城无条件投降,娲羲善加接纳,封文茎为靖西将军,主导部分招降事宜。自是,进关降者日众。

靖乱七年,北山大败南山蛮族,吐凡王战败身死,和颐公主殉夫而亡。同年秋,乱党向北山蛮族求助,蛮族虚以委蛇,怀王大怒,主动毁弃和约。同年十月,北山蛮族掠夺常羊城,怀王元气大伤,率军退守并封。同年十二月,皇朝与北山订立友好契约。

靖乱九年冬,皇军夜袭并封主营,乱党溃不成军,李鹿蜀于虎首关外遭补,押送回京。同年十月,娲羲迁都回京,历时十年、牵连九省之怀仁乱事告终。

隔年一月,娲羲于京亲见怀王,以礼相待,加封李鹿蜀为怀亲王,长居京城,诸事不加追究,天下称善。同年五月,娲羲下旨诸王国止于本代,不再继承,诸王之子不分庶嫡,得不经试在朝任官,是为「广荫策」。自此,诸王国渐式微,权利统归皇朝。

同年七月,娲羲改年号为弘和,减赋三月,祭告宗庙,天下于是大定。

尾聲

尾声

「因归鸟而致辞兮,羌迅高而难当;高辛之灵盛兮,遇玄鸟而致诒。」

◇◇◇

回忆在秋风中卷成落叶飘落,李凤伸手将它截住。

「你知道吗?精卫,一直到今天,我仍旧相信一件事,」

昨日年轻的太子,如今已历经十年内战、年届三十的皇朝之王;而当年青涩单纯的刺客,如今已是少妇年纪的御用秘书,时间创造了很多,也带走了很多。李凤扬起唇角,仍像当年一般高傲:

「我生来便是为了做王。精卫,我很清楚这一点,没有人可以改变我的天命,」握紧右拳,轻轻在殿顶击打,李凤的神色坚定异常:

「有人说宿命论是种消极,我却不这么觉得,我相信天命,也相信天意站在我这里,所以无论做什么事,我都能勇往直前,不犹豫、不迷惘,因为我知道这是我命中该得的;倘若有朝一日我失败了,那就表示天意弃我而去,君主失了天命,本该灭亡,所以我遵从宿命,我无怨无悔。」

精卫有点吃惊。纵然十六年来,天天听李凤把天命挂在嘴边,心底深处总以为不过是藉口而已;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剖析自己的信仰,李凤善于演戏,但精卫明白那些是真话:

「所以你遇上我,也是我的宿命,我们的宿命。」

如果十六年前听见这话,精卫必定二话不说拿剑劈过去。犹记她从东宫床上醒来时,少年就坐在床畔,第一时间阻止她大叫大嚷,然后便是长时间的软禁。这期间精卫不知朝他扔了多少东西,也不管对象就是这国家新登基的统治者。

刚开始李凤只要一接近,精卫便满怀敌意地退避,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像只遗弃小猫般充满戒心。每次见精卫惊慌失措,李凤便只是笑笑退开,连一根手指也不多碰;渐渐的精卫安下心来,李凤又三天两头嘘寒问暖,堂堂皇朝至尊,却屈尊降贵地替她打点生活锁事,连贴身衣物也亲自采选。

那之后战事迭起,朝廷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李凤领臣子忙得焦头烂额,几乎身心俱疲。

精卫默默看在眼里,这印象中残酷的太子却还记得在夜深人静时,潜进她房间谈心,说是怕她寂寞,事实上她也的确是;起初精卫以为他心怀不轨,未料李凤只拣些趣事促膝,真累得受不了,在她身边倒头就睡,孩子般半点没有防备。当年的花花大色狼,十六年来竟对他以礼相待,精卫从不相信奇迹,如今她却困惑了。

这是很长很长的故事,长到精卫总记不起来自己何时开始妥协。但有天开始,她主动向李凤说了第一句话,有天开始,她陪著李凤在庭院里散心,有天开始,李凤亲口命她为贴身答应,有天开始,她担负起李凤身边大小杂事……

有天开始,她发觉自己再也离不开这个男人。

「精卫,你知道,做王最重要的是什么吗?」耳边传来李凤的声音,十六年来,他总是如此漫不经心地和她聊起家国大事,倘使真如古书上说,女人干政罪大恶极,李凤得担去一半罪恶。知道主子只是缺个对话的人,精卫终于开口:

「是什么?」

这个人男骗了她是事实,救了她,却也是事实。

如果这是李凤设下的陷阱,精卫得承认他大获全胜。当年殿顶上的誓言,不知何时已全数实现,他不单要了她的人,也要了她的心,形式不如她所想像,却比她想像的更残忍;当年的荒唐太子,如今风liu依旧,靖乱十年间触手更广,精卫旁观他上过一个又一个女人,在他欢渡春xiao时随侍左近,十多年过去,她从蒙懂的少女成长为近三十的少妇。他妻妾成群,而她仍孑然一身。

苦涩吗?精卫却没有感觉,她甚至不清楚李凤对他的想法是什么。

「为王最重要的一点,是自私,精卫,你必需先学著自私起来;」

入耳的词让精卫一愣,不知何时李凤已转头望著她。那瞬间他以为对方猜透了她心中所想,自私吗?她不确定自己自不自私,虽然周围的人都说她过于迟钝:

「假如你是为了百姓而王,无论你多么善良、多么悲天悯人,人天生的惰性终究会让你打退堂鼓。十年,二十年,最多撑著三十年罢,如果你寿命够长,臣子够忠诚,那时你就会想,我干嘛这么拚命?我用自己大好岁月、青春人生换取这个国家,到头来谁感谢我?」

伸手执起殿顶上碎石,李凤将它远远扔向夕阳;

「君王也是人,不是神,就算有些君王真的涵养不少美德,人性的丑恶他也一样有。妻子对丈夫都有厌烦的时候,何况王之于一群素昧生平的愚民?人不可能永远为别人著想,对别人好一定会希望报偿,但人永远不会嫌对自己太好,只有对自私自利才是毫不费力的生存之道;」

「皇朝是我的东西,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的食粮、每一个人民都是我的财帛,所以我焚膏继晷、做牛做马,并不是因为我怜悯百姓,而我想好好多活几年,有甘醇的好酒享用、有美貌的女人作伴;我知道国家完蛋,我也会跟著完蛋,所以为了自己,我必须要管理好我的财产。如果人民因此而得到任何利益,那也只是恰巧沾光而已。」

精卫愣愣地端著奏章,倾听李凤这一长串近似荒谬的论点。为王必须自私?古书总是谆谆告诫,君王要仁民爱物、君王要视民如伤,决不能因己利而为害人民,从杀手转职御用秘书,精卫著实读了不少文章,然而这男人的所做所为,却总是超出丹青评比的范围。

这就是变态的特权么?精卫不自觉盯回膝上堆积如山的奏折。

「对了……主子,怀亲王的母亲承妃,请人上了折子给主上。」李凤「喔」地一声,眼神嘲讽起来:「怎么了,我那贤明的九皇兄又有不满?」精卫为那冷中带狠的语气一缩,放轻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