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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51)+番外

「你听说了吗?皇禁城出大事哩!」

「怎么样的大事?」

「我适才从皇朝那过来,才听人说,被誉为东土第一大会的蓬莱风云,这会子在一夜之间竟全灭了,听说蓬莱给搅得乱七八糟,一地怪异的血迹尸身,你说稀奇不?还是在重阳节当晚,迟些等登高避祸的人上山,还不知要牺牲多少人;据说这会连上皇也知道了这件事,特旨派人去查呢……」

「当真?又是谁这么大胆,皇禁城可是天子脚下,蓬莱更是皇朝人的仙山啊……」

「唉……皇朝该不会又要兴兵了吧……」

试图忽略那令人心烦意乱的絮语,昨夜他一宿未寝,迷团在脑子打转,无论用什么方式都无法通盘解释出每个明细。

他一向对解谜自负,然而如今却一筹莫展,望著对面显然也是睡眼惺忪的霜霜,剑傲只得强振奋起精神,虽然挂著满腹的疑问,他也只有全数保留下来,这种时候实在不该再去打扰霜霜的心神。

「小二,劳你驾。」

剑傲悄声招呼了店小二,经过了这为时尚短的一阵相处,他发现霜霜对这世间的事情实在欠缺常识,举凡跟人交涉、算帐,以及许多基本的风土民情,她几乎一窍不通。

『风云贵为蓬莱之长,为何竟将女儿成日锁在家?』

这是剑傲早想问的问题,然而既见不著这人,也不可能直接问情绪起伏的霜霜,凌风云那密室里的留言,还有一切的环结,都只能暂时让他石沉大海。

店里的小二极快应唤,显是训练有素的生意人,他倾身望向霜霜:「你喝酒吗?」

「不,不,我怎么可能,」霜霜忙双手乱摇:

「我一喝酒下去,立刻就头昏脑胀,不省人事了,上次师哥只不过给我喝了一口──我睡了一整天呀,别害我!」

剑傲于是替他换了壶茶,点了些皇朝人吃得惯的小菜。然而接下来的情景却让霜霜无限惊讶,当小二将水酒送上剑傲的面前时,她有生以来首次发现,世间竟有这么会喝酒的人。

眼前这人很含蓄的用小盏子喝酒,然而速度之快,却是她前所未见的。而且乾净俐落,一滴都不浪费,大部分人喝酒是为了浇愁,是为了麻痹心灵,多半一面喝一面说疯话。然而这人却像是把酒当水喝,好像这店小二拍胸脯保证的「店里最烈的烧刀子」是白开水似的。

「你……要不要喝点茶?」

只点了壶铁观音在啜饮的霜霜不由得声音颤抖,赶紧语带劝慰地阻止对方斟下一杯酒。这人会不会发酒疯啊?到时醉了在这里唱起歌来怎么办?她只有看过一个师兄醉过一次,那时他做的事情就是大唱市俚情歌,从此霜霜就笃定喝醉的人一定会唱歌。

「放心,」剑傲微微一笑,看著对方发青的脸:

「我不会醉的,打我越龄开始,我就从来没有醉过。别小看我,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在西地和人家斗酒,就曾经赢过五、六个大人,西地的蒸馏酒比这烈得多,不习惯的人喝下去,胃和烧起来一样,没两口下肚就脸色发红。我是喝惯那种酒长大的,皇朝的酒,一向引不起我半点醉意。」

「啊啊,对了!你呀,还没有告诉我名字,」为了安全起见,霜霜还是希望他停止酗酒,而让一个人放弃杯中物的最好方法,就是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要叫我什么都可以,我不在意。」未料对方竟不领情,继续优雅地酗著酒。

霜霜噘起嘴来,怒气织在她娇俏的面容上。剑傲正想举盅续杯,冷不防酒盏被一夺而过,惊诧地望著满脸怒容的霜霜,却见她代他一饮而下,然后重重还杯桌上:

「你不和我说名字,就是不信任我,既然这样,就把我告诉你的名字忘掉!」

半身跨坐桌沿,没察觉自己如此大胆的行径已引来周遭侧目,不胜酒力,霜霜小脸微薰,忙扶著桌子平缓头晕,眼神仍旧执拗。

剑傲早知霜霜美,但缺乏天线的他从未仔细端详,如今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在斗室中会有那种错觉,他从紫发妖精和霜霜感受到同质的气韵,那种脱俗的律动。这两个女子灵魂里蕴藏的美丽,足以颠倒天下众生。

「你脸红什么?不要以为装醉我就会放过你喔,快说!」

秀目圆睁,配合著清秀绝伦的面容。剑傲双颊泛起腆腆的红,害他大是尴尬,只得转过头去将壶中酒一饮而尽,企图掩饰那份心虚。

「我早上起来会脸红,这是我从小到大的体质。」

他平静地辩解。死也不承认自己这么纯情,看个女人也会脸红。

「好奇怪的体质喔……不过这不是重点──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她竟然还没有在三秒中内忘记,可见这次少女是势在必得,剑傲如果胆敢不说,恐怕就要尸横当场了,于是他只得叹气。突然发觉,跟这女孩子在一起,他的反应似乎只能剩下两种,一是不断地吃惊,二是无奈的喟然。

「罢了,你看著。」剑傲边说边从腰间破败的乱布中解下一把短剑,递给霜霜:

「这是我的名字。」

霜霜接过短剑,只见那短剑似是金子所铸,光亮非常,鞘上一只昂首而鸣的磐龙,更添其高华气势,顺著剑傲的指示拔剑出鞘,她被那炫目的黄金光泽所震慑,几乎看不见剑脊的中央,竟以秀雅的笔力镌刻了一行文字:

『遗吾子剑傲 皇历九七六年岁末。』

「我姓……李。」

剑傲迟疑半晌方道,霜霜不由得一阵疑惑,谁提到自己的姓还会犹豫?但她素是胸无城府之人,见剑傲不明说,她也就丢开了,只听他续道:

「这是我……唔,可以说是父亲罢?不,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在我很小的时候。」

「为什么?」霜霜反射地问道。

「没有为什么,因为如果他那时候不给我,就再也没机会了。」剑傲首次寒下脸,语调淡然。

霜霜虽然单纯,却也不是白痴,听他这么说,立明其意,脸上歉意盈然。剑傲沉吟半晌,忽地眼神一沉,凑进霜霜耳畔,声音尽量轻描淡写:

「我还有另一个名字,你以后可能会在路上听人对我叫嚣,世人多半叫我『魔剑』。」

霜霜的反应是一呆,为防她山洪爆发地惊叫出来,剑傲预先比了个噤声手势。未料对方侧首沉思,半晌抬起头来,一脸大惑不解:

「好奇怪的名字,而且年长的师兄和爸爸好像提过……」

「你不知道?」

这回反倒换剑傲讶然脱口。大部份的人听到他名字,大约只会有一种反应,就是马上把能摸得到的家当都扛出来,「咬牙切齿」,「双目含泪」的指出一串剑傲连想都想不出来的骂词,然后正气凛然的「替天行道」:

「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你不知道是正常的。多半是你听错了,你父亲不可能提过我。」遇上稀有动物,剑傲连忙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