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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436)+番外

两只猫,在猫群画开的洪流中赫然现身。其中一只通体雪白,宛如雪地化身的精灵;旁边一只则全身黝黑,似黑暗中降临的使者,步伐既优雅又缓慢,在猫群中并行而进,侍立道旁的猫群像迎接王者出巡般纷纷低下了首,一声亵du的喧闹也听不到。

拥有感术体质的稣亚忽地抱紧双臂,目光锐利地瞪向猫群的尽头:

「这种感觉……」

月光照抚越发殷勤,在猫的足下投射出淡淡的晕影,然而影子到半途却斗然变了,稣亚瞠大了双眼,和其他人一齐目视惊人的变化。

首先是白猫,在月光沐浴下抽高身形,融入一身曳地的白袍里,四肢白皙而修长,白袍里竟一丝不挂,开襟的剪裁露出若隐若现的雪白酥乳,足以令在场雄性气息一窒。再次睁开眼的竟是名高贵素雅的女子,涂满丹蔻的指甲艳红如血,散发魅人的气息;

黑猫的变化与她几乎同时,盔甲在月色下铿锵,化身的男子满脸剽悍之气,眉间一道疤痕诉说著身经百战的过去,漆黑的盔甲后竟倒背了七把武器,一般的通体漆黑。

危险──剑傲在这两人身上嗅到这样的信息。

悄悄地靠近搭档,剑傲多少反应快些,正想悄悄授与应对方针,法师的脸色却令他吃惊。小麦色的颊倏地苍白,好像被人从胸口捅了一刀,稣亚连唇也开始颤抖,几乎要以为他那里又中了毒:「不可能……」彷佛听见这样的呢喃,深深望了搭档一眼,剑傲于是决定静观其变。

「啊……好不容易捱到月亮出来,重新回复人形感觉真好。终于等到你们了,那些笨猫的情报果然还有几分可靠。」

发话的却是那名黑盔男子,好整以暇地伸了伸懒腰,忽地掉头朝树林里一瞥,态度却十分不耐:

「少爷,我们找到他们罗,别再赖著睡了好不好?出来处理一下,我和卡达……不,其实只有我而已,可是在这里守了一整夜耶!」

正不解男子的反应,莱翼发觉身旁的大叔忽然发起抖来,似被电流通过心底,竟抚额蹲了下来:

「先生!」他忙撑起长杖扶他,剑傲鬓发散乱,视线透过发丝望向两猫身后,眼神流露些许迷惑:

「『少爷』……?」

很难想像喝欠声可以传那么远,但来者确实是边打喝欠边走出树林。脚步踩在积雪上寂然,莱翼等人均是一呆,虽然自法师公会兴起以来,大陆上法师多已不遵旧俗,夹带凶器的、奇装异服穿著曝露的、群居终日生活奢华者皆所在多有。然而仍有些法师固守这个行业传承自前世的戒条,坚持著法师的荣耀,默默在大陆的某处维系著崩坏的纪律。

如今现身众人眼前的正是这样的形象:一身破旧的黑色斗蓬,兜帽下是若隐若现的金发,微露的手腕颈上一无装饰,也看不出任何配有武器的痕迹,加上右手象徵性的梣木长杖,直像法愿学课本里古代贤者的化身。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孩子。」

来者显然是名男子,并未解下兜帽,他忽地仰著首轻轻道。正不解他在向何人说话,持剑戒备的剑傲却忽地浑身一僵,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还剑入鞘,然后向男人踏出一步:

「乾爹……?」

霜霜忙扯住他衣襟,剑傲脸上惊讶,步伐却不停,彷佛站在那里的人是盏夜里的明灯,而他是无助的飞蛾,用尽力气也要飞至他身侧。

稣亚依旧神色沉寂,两只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古老的法师,竟对剑傲的情况视若无睹。莱翼和霜霜却早已大惊失色,男人从斗蓬中伸出手来,温柔地朝他招了招,剑傲的脚步于是更急。莱翼焦急之下莫可奈何,长杖微倾,在剑傲身前结成一道阻挡的水幕,然而对方竟不顾身体损伤,硬是穿过了障碍,祭司这才忙收回法愿:

「先生,请别再过去了!」

「我……没有办法……控制……」似乎很吃力才能回话,剑傲脚步不停,离开营火光照的范围,侍立在男人前一寸,兀自顽强地强撑直身:

「为什么……我的身体……」

冷汗自额角涔涔,大叔试图靠意志力去触碰剑柄,双腕却像黏在腰间一般,只能维持恭谨的站姿。男人静静与他对视,彷佛迎接浪子回头的爱儿,目光充满不合时宜的柔和:

「果然……即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无法逾越『本能』么?」

话音刚落,剑傲只觉浑身一崩,竟硬生生在男人面前单膝下跪,男人双手迎他站起,他便乖乖站直在他身前,然后背过身去。霜霜等人一声惊呼,眼前银光乍现,却是男人抽出了剑傲长剑,抵在毫无招架之力的剑傲喉头。

「乾爹!你倒底怎么了?」

霜霜惊慌地叫道。男人一面挟著他,一面伸手探入他怀中摸索,半晌眉角一抽,取出一条颜色泛黄的紫色发兜,正是那日死里逃生后霜霜再交与剑傲的。他神色一霁,嗓音仍十分斯文:

「原来是这玩意儿……我还在想,是什么东西能这样绵密地封闭你的气息。看来你被那线缠得很深哪,孩子。」

即使被人挟持,剑傲仍旧毫无反抗迹象,只能从青筋爆起的拳头查觉他确实使尽全力想动弹。霜霜见状按捺不住,架势一摆便要上前拚命,男人微微一笑,长剑一压,剑傲颈上登时出现一道血痕,登时令众人抽了口冷气,他却懒洋洋一笑:

「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看不出来吗?我随时都可以杀了这个人。」

「可恶,到底是用了什么恶毒的法愿……」莱翼苍白的颊畔淌下一滴汗水,见男人的长剑逼颈逼得紧,他也不敢贸进。男人佣懒地摇了摇头,唇角仍旧带笑:

「我可没有使用任何法愿。」

霜霜一愣,随即大叫道:「骗人!乾爹他……乾爹最是厉害不过,若不是你用术法暗算他,他那能这么容易给你制住?」久无动静的法师却忽然出声,以掌挡住激动的霜霜,他向男人凝起眉头:

「不,他说得不错,他确实没使用任何法愿。」莱翼和霜霜同时一惊,少女更加著急起来:「怎么会?没有用法愿……那乾爹怎会一看见他就跪倒?」

丝丝鲜血淌出剑傲由黄转白的瘦弱脖颈,想起男人恶毒的威胁,三人即使满腹疑惑,也不能放任剑傲在敌人手里毙命。法师站前一步,琥珀色瞳里写满旁人难以理解的犹豫,盯著男人许久,直到确认对方的目光并未放在自己身上,这才缓缓开口:「你想怎样?」

「我问那边那位小姐几个问题,请小姐照实回答,我就放人。」忽然换作皇语,男人倒很爽快。

霜霜一呆,未料对方竟是这种要求,忙站至稣亚身前,紫色眸子里盈满怒气,和男人优雅佣懒的基调恰成对比。他凝视她良久,像要从少女身上抓回几许残破的记忆,半晌才缓缓开口:

「你叫作霜霜?」男人的笑具有魅惑人心的力量,霜霜呆了呆,只觉这眼神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曾在那里见过,不自觉点了点头。